周景然睁大眼睛盯着程恪,半晌,才恍过神来,肩膀慢慢耸拉了下去,程恪猛的站起来,头也不回的回去厢房了。
京城古府,古萧已经搬进了唐府,和随云先生的幼子唐慕贤一处,跟着随云先生习学。
周夫人带着古云欢去贺国子监祭酒郑大人夫人生辰,这大半个月,古府每天都接到三四张、四五张帖子,请周夫人过府,或是有什么可贺之事,或是玩耍游乐,周夫人和李老夫人商量着,挑拣些出来,几乎每天都带着古云欢外出走动应酬着。
古云欢的亲事,无论如何不能再耽误了。
腊八祭了灶,年也就在眼前了,周夫人和古云欢几乎天天早出晚归,家里大大小小的事,又都归到了李小暖手里。
京城的年和上里镇的年,毕竟不同,李小暖极为谨慎的请了孙嬷嬷做帮手,大事小事,只要能想得到的,都请了李老夫人的示下,再去安排。
这天中午吃了饭,李小暖吩咐玉扣把包着金银锞子的包袱取过来,打开来铺在榻上,笑盈盈的说道:
“这是金银铺子里送过来的锞子样子,我数了数,足有三十几个花色,有一两、二两、五两的,老祖宗看看,咱们是择样都做几个,还是只选几样做的?”
李老夫人直起身子,用手拨着包袱里的金银锞子,一个个仔细看着,笑着说道:
“咱们几年没在京城,这金银锞子的样子竟多出不少新鲜花样来!都做些吧,银锞子倾一千两银子的,六百两倾一两的,余下的,一半倾二两的,一半倾五两的,留着赏人用,金锞子也倾一千两,一半二两的,一半倾五两的,留着年节里做见面的表礼,银锞子里多倾些笔锭如意和花开富贵的样子。”
李老夫人细细的交待着,李小暖点头答应了,叫了玉扣进来,吩咐她交待下去。李老夫人往后靠着,眼神柔和看着李小暖,接着说道:
“针线房那里,也让你的丫头多去瞧瞧,那些荷包要早两天赶出来才好,凡事做到前头,就不会忙乱。”
李小暖笑着点头答应着,李老夫人笑了起来,
“这几年,虽说着是你帮着云欢,可云欢那个懒散脾气,这家务可是都压在你手上,件件妥当!我年纪大了,一天比一天啰嗦起来。”
“老祖宗这可不是啰嗦,往年在上里镇,府里那样清静,哪有什么事的?如今可不一样,一来京城的规矩和上里镇两样,二来,这人情往来,真是多的不行,在上里镇一年的人情,也不如现在一天多,来来往往的,又都是高门大户,最重规矩体面的,若不是老祖宗时时提点着,早不知道让我闯了多少祸事去了!”
李小暖叹着气,笑盈盈的说道,李老夫人笑着直起身子,
“你这丫头,最会哄老祖宗喜欢!老祖宗年纪大了,也记性也不好了,一句话,想了好几天,也忘了好几天了,我是要问问你,打算什么时候再过去福音寺,看看大师去?”
“我……还是不去的好,大师不喜欢人家打扰他清修,我就在心里念叨几句,他是得道高僧,自然就心到神知了。”
李小暖挪了挪身子,有些不自在的说道,她可不想再到老头那儿找没趣去。
李老夫人笑了起来,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慢腾腾的说道:
“这事只随你,老祖宗跟你说,你若真是心到了,大师或许还真能知道!”
李小暖骤然想起唯心大师那句魂魄飘摇的话来,心里微微升起股凉气来,想了想,抬头看着李老夫人,低声说道:
“老祖宗,我怎么觉得那个大师,就不象个清修之人,也不象个得道高僧,他古怪的很。”
李老夫人微微点着头,挥手斥退了屋里侍候的丫头婆子,低声说道:
“得道高僧是什么样的,哪有一定的?大师是个高人,大约也来历不凡。”
李老夫人轻轻叹了口气,接着说道:
“满京城、满天下都知道福音寺的唯心大师是得道高僧,佛法高深,可大师从没说过法,讲过经,连见过他的人都极少,这修为究竟高深在何处?这话又是从哪里传出来的,谁也说不清楚,早些年,我只当都是传言,不大信的。”
李小暖凝神听着,李老夫人停了一会儿,才接着说道:
“我开始觉得大师不凡,跟萧儿他爹有关,那年,萧儿他爹进京赶考,考前一个多月,和一帮举子们到福音寺游玩,大师就让人把他叫进了方丈房里,十几二十个举子里,单单叫了他一个人进去,一句话也没说,只盯着他看了半刻钟,就打发他出来了。”
李小暖挑着眉梢,惊讶起来,李老夫人笑着看着李小暖,温和的说道:
“你也觉得蹊跷了不是?萧儿他爹可没放在心上,后来中了会元、又中了状元,过了一年多,说话间,偶然提到这事,我才知道了,第二天一早,我就去了福音寺,求见大师,可方丈说,大师云游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