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魏如意的行为,旁边的人心都提起来了,尤其是陈家人。
陈老太爷不是没有怀疑过魏如意,她举止奇怪,跟以前的刁蛮丫头相比,简直就是变了一个人一般。
灼华也发现魏如意十分不对劲,而且她表现出难受,也是在自己拿出灵通大师给的这道符开始的。
想到这里,她越发确定这道黄符有用,立即呵斥:“给我将她拦下!”
木英几乎要疯了:“我看你们谁敢!”说完,暗处的雪无痕嗖的一下就到了明处。
知雨哐的一声就把房门给关上了,隐约间,陈有才看到了知雨羞红的小脸。
他看着对峙的局面,快步到门口,低声道:“如意,你没事吧?”
“没事,你走远些。”知雨不客气的呵斥传来。
“到底怎么了,跟哥哥说说……”陈有才说着就想悄悄推门进去,谁知才扒开一条缝,木英扭头一脚就把他给踹开了。
陈有才气急:“木英你疯了,爷也敢踢!”
“你再敢看我挖了你眼珠子都敢!”木英没好气说完,却又不知道怎么跟这满院子的男男女女解释,灼华眼眸微微眯起,紧紧将黄符拽在手中,朝木英步步逼近:“本公主今日来,是为了除妖邪,若今日谁敢阻拦,全部当做妖邪同党处置!”
木英并不敢真的伤了她,但现在她这气势汹汹要带一大群人进去的样子,也不妥啊。
就在她为难之际,里头魏如意虚弱的声音传了来。
“请公主和二舅母进屋来,其他人,全部到院子外头等候。”
二夫人听着,赶忙跑了过来,看着也想跟进去的陈有才,瞪他;“还不出去。”
“娘,我担心……”
“担心什么担心,你一个大男人能担心什么?”二夫人大约已经猜到魏如意这是怎么了,瞧着几个丫头紧张的样子,再看还未反应过来的陈有才,劈头盖脸的又是一顿骂,陈有才这才一脸懵逼的退了几步。
灼华看着二夫人这模样,眉头微微拧起,但二夫人对她只是敷衍的笑笑:“公主,如意虽然只是皇上赐封的公主,但好歹也是有封地拿俸禄的,您多少也要注意些她的名声不是,这也关乎皇家的颜面。”
灼华还是有点没反应过来,只以为她在打马虎眼,但她相信陈府一贯忠心,就算自己一个人进去,他们也不会容许魏如意私下对自己做什么的。
她抬手,让身后跟来的僧人和仆人们全部退了出去,陈老太爷也立即把人都带出去了,只是几个大老爷们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惴惴不安的在门口伸长了脖子朝里头看。
等进了房间,二夫人一眼看到了站在暖榻边的魏如意,脸色有些白,手里揣着一个汤婆子,站着的时候,明显没什么力气。
“如意……”她快步走过来扶住她,刚要问,就听灼华道:“魏如意,你怕了吗?”
“臣女方才的确是怕了。”魏如意顺着她的话道。
灼华眼眸微寒,看着她已经带着几分警惕。
魏如意瞥见她这样,又看了眼她紧紧抓着的黄符,道:“公主此番是来给如意送护身符的?”
“护身符?”灼华没想到她会这么说,方才她不是仅仅看了下这符,就浑身不舒服了吗,才碰了下,就落荒而逃躲到了这房间里来。
魏如意眨巴眨巴眼,笑着点点头:“是啊。不然这符还有什么用?”
她一脸天真的问着,灼华望着她这模样,有些匪夷所思:“你还想耍什么花招吗?魏如意,看你何不大大方方承认呢,你就是重生之人,是妖邪,你之所以会这样好的医术,之所以处处都能逢凶化吉,根本不是你有什么好运气,而是你的身体里住着的根本就是一个活过一辈子的游魂野鬼。”
魏如意神色依旧没变,只微微歪着头:“如意还是不懂公主怎么这样说,难道是哪本志怪上有这样的情节?”
灼华看她还装糊涂,也懒得废话,上前便将黄符一手贴在了她的眉心。
魏如意愣住。
二夫人也吓住了:“如……如意……”
灼华看她站住不动,冷嗤:“魏如意,你果真……”
“公主,这符要贴多久?臣女今儿来了葵水,实在站不久,贴了这符,我可以坐着吗?”魏如意小心翼翼问她。
二夫人愣了下,旋即没忍住哈哈的笑出声。
灼华一时傻住:“怎么会没用。”
“疼……哎哟……”魏如意感觉身下好似血崩了,整个人都虚弱的厉害,知雨赶忙扶着她坐下,又倒了热茶给她:“小姐,要不要请大夫来瞧瞧?”
“不用不用,公主给我求了符呢,贴着这符,很快就能好了,对吧公主?”魏如意问灼华,二夫人笑的更大声了,捂着肚子几乎笑的没站住,这天底下哪里有治女人葵水不疼的符,也不知这写符的人知道自己的符被这样用后,会是什么反应。
灼华的脸也微微泛红,原来一开始就是自己会错意了。
是魏如意故意的吧,故意不说,让自己以为她是因为惧怕了这符!
“魏如意,你……”
“公主,您真是心地善良。”二夫人擦了擦眼角的泪,没管灼华微青的脸色笑着道。
灼华只觉得自己费尽心思准备的拳头全都砸在了棉花上,看着一边托着黄符,一边小心翼翼吹着热茶的魏如意,脾气也不好发了,只冷但道:“魏如意,别以为你逃过了这一劫我就会放弃,我一定会揭开你的真面目,让这些人都看清楚,你根本就是个妖邪!不知那时,你还会不会如现在这般镇定。”
魏如意手心微僵,喝下嘴里这口茶,笑望着她:“公主既然不信,那就去查吧。”
灼华未曾察觉到她的异常,只冷淡瞥了眼还贴在她额头上半点反应也没有黄符,转身便出去了。
她气势汹汹的又带着人走了,陈有才还特意问了句:“公主,小如意没事儿吧?”
灼华没理他,陈有才更来劲了:“那您下次再来,打个招呼啊,刚好隔壁长乐庵的师太们都说闺中寂寞呢,我瞅着跟高僧们正好来次联谊。”
“陈有才你放肆!”灼华觉得他是在讽刺,忍不住回身呵斥,可陈有才依旧嬉皮笑脸道:“公主这般高贵,微臣怎么敢放肆,我是真心的。”
灼华看了眼站在一侧根本不欢迎她,对她也没多少忌惮的陈老太爷,只紧紧闭上眼,睁开,眼神变得淡漠,没搭理陈有才便带着人走了。
看她离开了,陈有才才冷淡收回眼神,跟着陈老太爷一起往魏如意的房间去了,不过才到门口,二夫人就出来了,拉着陈坚和陈老太爷低声说了几句什么,陈老太爷和陈坚才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装模作样的咳嗽几声,吩咐下人一定好生伺候,就急急忙忙找了个借口走了。
陈有才还是一脸懵逼,但也猜到了什么,悄悄问二夫人:“娘,如意是不是葵水……”
“臭小子一天天的瞎问什么,萝宁公主都嫌弃你,你看看都没人愿意嫁给你,臭小子还不去给我找儿媳妇……”二夫人拧着他的耳朵就开始一边骂一边把她往外扯。
知雨笑得花枝乱颤,魏如意看了眼她和紧张的木英笑道:“我最近作息都乱了,这事儿竟也忘了,放心我没事。”
“那奴婢去嘱咐厨房炖些热汤来。”木英连忙往厨房走,知雨也道:“外头一直阴天呢,屋子里也有湿气,奴婢叫人来把被褥都换了,再多预备几个汤婆子,您可千万不能受了寒气。”
说完,也急急去外头吩咐了。
魏如意笑了笑,扭头看着放在矮几上的那黄符,黄符乃是黄布做的,黄布已经隐隐有些褪色,可见这黄符存在许久了,而且这红色的符咒看着,的确让人心里有些慌。
她打算先收起来,谁知要去拿的时候,袖子刮倒了一个茶杯,茶杯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魏如意起身打算叫人来收拾,谁想一个碎瓷片溅在衣裳上,她的手顺势往下一滑,便在手指上划出一道细细的血痕来。
疼倒是不疼,魏如意便自然的掏出帕子准备擦拭一下,知雨便闻声跑了进来,瞧见被子茶水洒了一地,忙问道:“小姐,您没烫着吧,奴婢看看?”
她急着要看魏如意有没有伤着,魏如意躲避之间,手自然的撑在矮几上,刚好那划破的伤口压在了黄符上,黄符瞬间燃烧了起来。
黄符燃烧的瞬间,魏如意觉得心内一慌,扭头看着那黄符,整个人都僵住了。
“怎么燃了?”知雨也吓了一跳,窗户处的雪无痕便倒吊着出现了,笑道:“我逗你们的。”说完,目光极深的看着魏如意。
魏如意回过神来,这暗处还有许多人盯着呢,她怎么这样粗心大意。
她浅笑,叫人收拾好了东西,便去躺着休息了。
一来肚子实在疼,而且她手脚也寒凉的厉害,二来方才这黄符烧起来的时候,的确吓到她了。
还好灼华没有狡猾到这样来诈自己,若是如此,方才她一定露出破绽了。
她把头蒙在被子里,半晌才把头露出来,微微松了口气:“没事的。”只要她不承认,就没人能拿到证据将她怎样,黄符而已,她还去过宗庙,见过菩萨,就连菩萨都不曾将她如何,小小一道黄符便能叫她魂飞魄散么!
阿义只看着灼华的人影离去,跟雪无痕道:“灼华公主何必这样纠缠尊上,她有的是好人选。”
“书上不都说‘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雪无痕躺在房顶,手枕在脑袋下望着这阴沉沉的天道。
阿义笑笑,没多说什么,只放了只信鸽出去。
宫里的法事依旧举行着,但皇帝的已经接连两日没上朝了,直到第三日,他的密探老鬼传来消息。
“皇上,查到了,平王妃一事泄露,很可能跟灼华公主有关。”老鬼立在下首。
“怎么又把她给扯了进来?”皇帝不满问道。他一向觉得灼华乖巧懂事,尤其是她还是贤妃一手带大的,性格怎么也该跟贤妃一样温婉懂事。
可老鬼,也是他的心腹。
老鬼的语气没夹杂任何的情感:“原本我等以为是魏如意,可之后发现,灼华公主跟魏如意一样知晓那日事情发生的经过。当日温泉庄子出事,曾死过一个通风报信的小太监,不知皇上可还记得。”
皇帝努力回想了一番,那时候的确是有个小太监死了。
“怎么了?”
“那小太监便是灼华公主暗中处死的,为的是阻止当时的胡太医去救与平王妃一道出了庄子的魏如意。到如今,灼华公主为了对付魏如意,不止收买了典仪于家,还拉拢了魏老夫人其次女孙夫人。而魏老夫人之前作证,说看到魏如意在魏府内与太子曾谈起平王妃一事,我们查到,也是灼华公主授意她如此说的。”
老鬼淡淡道,可说完,皇帝心里却掀起了波澜。
怎么会呢,灼华即便是为了对付魏如意,有必要爆出自己与平王妃的事,还害她的亲父皇身败名裂吗?
皇帝迟疑着,不肯相信这背后的一切竟是这个看似无害单纯的女儿所为。
“你确定这一切都是灼华在背后主导吗?”皇帝脸色微白,再一次确认道。
“属下不敢确定。其中必定还牵扯了其他人,公主应该无法涉及朝政之内的事。”老鬼如实道。
皇帝勉强着从床上半坐起来,想喝口茶,却发现床头的杯子和茶壶都空了。
他的手紧紧抓着杯子微微颤着,只阴鸷的看他:“那就继续查。”
“是!”
等老鬼出去,高公公立即进来了:“皇上,萧王殿下已经平安到京城,现在宫外请见。”
若是没有老鬼方才说的话,皇帝是绝对会立即让他进来的,但他看着高公公,神情格外的冷漠:“萧王辛苦了,让他先去几个皇兄处祭拜后,再回府休息吧,朕想见他时……自然会见他!”
高公公明显看到皇帝眼底的戾气,没敢多说,只点点头:“那微臣这就去……”
“传召太子的信可曾发出了?太子何时回京?”皇帝问道。
他既希望太子回来说原谅他,这样天下百姓众口皆可堵住,又怕太子也会如荣王一样,指责他,怨怪他,甚至要与他断绝父子关系甚至起兵造反。
高公公躬身回答道:“太子殿下预计明日入夜后能到京城。”
皇帝闷闷嗯了一声,抬抬手想让他出去,迟疑了一下,又叫他替自己更了衣。
地牢里,楼衍盘膝坐在干草堆里,那一个小小的窗户里透出光来,还未出太阳,屋子里也格外的阴冷。
皇帝来时,连忙有差役知趣的搬了两个火盆来,皇帝才舒坦些。
“爱卿,这里住的还习惯吗?”
“皇上所赐的地方,微臣没有不满的。”楼衍缓缓起身道。
皇帝看他还是这副平静如水的样子,实在是想不明白:“朕待你不薄,给你的更是不俗,甚至朕可以说,这天底下,除了朕,就是你楼衍。这样大的权势,你却不肯替朕办一件小事,难道是你转了性子,想做好人了。还是觉得要投奔到太子底下,可以不必在乎朕的想法了?”
“皇上误会了。微臣一直是您的臣,此次的事,是臣无能,没堵住悠悠众口……”
“胡扯,楼衍,你什么本事朕不知道吗?你就是想要朕的皇位,你都可以想办法名正言顺的拿走,你会处理不好所谓的悠悠众口?”皇帝看着他衣衫单薄面色病弱苍白的样子,再看这牢房简陋至极的样子,不满看向一旁的差役:“朕撤了他的国师之位吗?”
“未曾……”
“那你还让他住在这种地方!”皇帝呵斥,那差役也是愣了一下,忙认错:“小的迟些就回禀大人,让大人调换国师大人的住处。”
“只要他还是朕一日的国师,你们就锦衣玉食的伺候着,若是有了好歹,朕摘了你们的脑袋。”皇帝斥责完,才抬了抬手,将外人都打发了下去,沉着脸看着楼衍:“朕有时候不明白,你这样聪明的人,怎么会甘心来给朕鞍前马后。朕本来以为你求权,后来发现不是。可你也不爱财,美人你只爱一个魏如意,楼衍,你现在告诉朕,你到底想要什么,除了皇位,朕什么都可以给你,只要你答应朕,从此往后踏踏实实替朕办事,如何?”
楼衍目光微寒的望着他,只是他站这时,牢房的阴影刚好将他的情绪全部遮住,让人什么也看不清。
“臣别无所求,只求功名利禄。”
“楼衍!”皇帝呵斥他,却又忍下这口气,道:“朕知道你的追求不止于此,告诉朕,朕达成你所想,你继续做你权倾朝野的大国师,不好吗?”
楼衍浅浅的笑起来,目光又变得如以前一般一潭死水:“皇上多虑了,臣只有这么些追求。”
“你别逼朕!”
“微臣不敢,如意还在您手里呢。”楼衍轻声道。
皇帝看着他不管如何都是这样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也终是没了脾气:“罢了罢了,你不肯说,也不肯替朕把这件事摆平,那就在这牢里多住几日吧。”
“皇上……”楼衍叫住他。
皇帝侧身,便听他道:“声东击西,是最好的办法。不过平王妃身份特殊,民间又发生了这样的事,依微臣愚见,只能从平王妃身上下手。”
皇帝微微皱眉,提步出去了。
从平王妃身上下手,难道再挖出一个秘密来掩盖这个秘密吗?可是另外一个秘密,他更加不愿意暴露出来。
当天下午,云尚书一封折子递到他的案头,皇帝看过以后,大声说了几个‘好’字,便对外宣称病了,不见任何人。
可即便如此,马尚书所管理的刑部也依旧翻查出了一桩当年的旧案。平王妃邱家,因蓄养私兵之罪而被全部秘密处死了。
由此,民间纷纷传闻的皇帝强占儿媳的事,则变成了,平王妃其实也在当年那桩旧案里被秘密处死了,并非被皇帝强占。
风头这样一改,民间都不在指责皇帝,转而开始关注这桩尘封的秘辛来。
对于外头的风声,所有的大户人家都小心翼翼的,尤其是知道些许内情的人家,更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