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暗的天牢里,隔着那一扇小小的窗户还是能勉强看到窗外的灯光,牢里的差役们都在吃着好酒好肉,因为马上就要过年了,上头有封赏,家里的媳妇儿也给准备了吃食,所以一群人聚在一块聊得好不开心,就连十恶不赦的犯人,今天的碗里都加了个鸡腿。
“王爷,您也吃点儿吧。”有差役出来给姜棣送了饭菜后,看他一个人坐在角落里闭目养神,也不敢多说,放下东西就很快离开了。
待听到牢门上锁的声音之后,姜棣才终于睁开了眼睛。
他淡淡望着面前的饭,听着外面的脚步声和说笑声,表情冷漠的厉害。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声音忽然戛然而止,换成了齐齐请安的声音来。
姜棣睁开眼,就看到了一身常服的太子。
见是太子来,只淡笑:“难得大皇兄还记得臣弟。”
太子看着一旁的饭菜,淡淡看向他:“四皇弟难道就不想出去吗?”
“太子皇兄不是说不屑与臣弟合作?”姜棣直接将话说明白,太子也只是笑:“的确是不与你合作,但你告诉本宫一些事来换灼华一条命,不亏吧。”
提起灼华,姜棣的心微微沉了沉。对于这个亲妹妹,他就算利用,也不可能完全无情的。但要为了她而牺牲自己,他也绝对做不到。
“皇兄想问什么?”姜棣说完,起身将那晚饭端了过来开始慢慢的吃。
“你还知道楼衍和七弟什么秘密?”太子直截了当的问他。
姜棣似乎早已经料到他会问这个了,咽下饭,笑道:“皇兄觉得我凭什么告诉你这件我自己都费了不少人力物力才查到的事?就凭灼华的一条命吗?”
“不够吗?”太子反问他,姜棣讽刺一笑,继续吃饭。
太子倒是没想到他对自己同胞的亲妹妹也能这样无情:“你还想要什么?”
姜棣这次没有特意停下来,而是认真的吃完了这碗饭,才道:“皇兄知道臣弟想要什么,不过想要的,你不一定会给,那臣弟也不要别的,只要一个人。”
“楼衍?”
“不。”姜棣放下碗筷,抬头笑看着他,道:“魏如意。”
太子眉梢微微一挑,要抓住魏如意,可不必抓住楼衍简单。
太子却是一笑:“魏祈章不是跟皇兄合作吗,让他交出魏如意来,应该不是件很难的事情吧。”
“别人可以,但唯独魏如意不行。”太子笑笑,魏祈章他现在用得正顺手呢,而魏如意是魏祈章的底线,他可不想赔了夫人又折兵。
说罢,太子也不再多留,转身时,只留下一句:“本宫想,也许灼华的的尸体送到你跟前来时,你会改变想法。”说罢,丝毫没有停留的离开了。
姜棣忽然心里一慌,立即要站起身来,但太子的脚步声已经远了。
姜棣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的背影离开,但灼华不是被云府的人留在家里吗,怎么会出事?
想到这些,姜棣只后悔自己没有听拂媚的,他不应该这么着急的,如今被困在这天牢,该怎么办?
姜棣心思沉沉的坐回去,没多会儿,就有人递了一张纸条来,递完纸条后便立即消失了。
姜棣觉得奇怪,看着门口处的纸条,等了一会儿,还是过去拿过来了。
纸条上只有简单的几行大字。
“楼衍勾结外邦,火烧刑部,勾结秦家外人,意图谋反。”
姜棣将纸上的字念出来后,想了想,立即朝窗户外面看去,却只看到隐约有个人影离开了。
那是谁,怎么会知道楼衍的事,这个人的意思,是想让自己再去举证楼衍么?
他轻哼,将手里的纸撕了个粉碎。
但没想到第二天,刑部就传来了烧起了大火的消息,而烈染作为外族王子,虽是居于山林里的野蛮部落,可他这个部落却极为神秘,极少有人知道具体所在,更传闻他们还藏有一种杀伤力极高的秘密武器,所以一直为各国所忌惮。
烈染的身份一暴露出来,魏祁章当天便领兵包围了烈染所住的庭院,不过等他到时,别院里除了几个打扫的仆人,早已不见烈染踪迹了。
“人呢?”魏祁章勒住缰绳问前来回话的下人。
下人们忙道:“他今儿一早就走了,应该是往南边去了。”
跟在魏祁章身边的副将皱皱眉:“怎么走的这样突然?况且今日还是春节……”
下人们忙道:“我们也不清楚,好像前几日听烈公子说,他父亲时日无多,他要回去继承部落了。”
下人们模棱两可的话让副将也摸不准到底是怎么回事了,他只看向魏祁章,魏祁章只冷着脸道:“先搜查一遍,这个烈染是极为重要的人物,你们几个,全部跟我去官府回话。”
下人们忙应是。
副将在一侧跟魏祁章道:“少将军,听闻这别院乃是国师所有,我们要不要也让国师去官府回话?”
魏祁章冷淡扫了他一眼,寒声道:“你查过地契?”
“还没有,但我们之前查到的信息里,的确说这别院乃是归国师所有,而且烈染几次出入国师府,必定是跟国师关系亲密……”副将阴沉着脸道。
魏祁章轻哼:“就凭你这拿不出手的证据就要去国师府拿人?要去你自己去,我还想多活几日。”说完,勒住缰绳要走,那副将却道:“难不成因为国师是将军的妹夫,所以将军才……”
副将话未说完,魏祁章手里的剑直接狠狠拍在他身上,将他掀翻在地。
副将狼狈的站起来,魏祁章只冷漠看他:“你说话注意分寸,本将军从未阻止你去拿人,要去你自己去就便是。但你这条命贱,本将军的命可比你金贵。”
魏祁章冷淡说罢,便驾着马离开了,只留下个恨得牙痒痒的副将和纷纷低下头不敢吱声的下人们。
而此时的国师府里,烈染就坐在楼衍的书房,面前的书桌上还特意摆放了几本《三字经》《百家姓》之类的启蒙书。
烈染苦着脸:“我能说你们北燕的话便够了,还学这些个做什么?”
楼衍斜倚在榻边,翻了页手里的书,淡淡道:“打发时间。”
烈染喉头一梗,说得好像很有道理似得,昨儿半夜他被阿义叫过来,还伪造了出城的假象,现在他可是作为异族危险人物在这北燕都城的,再不能明目张胆的出去了,想想,还真是没什么事可做。
他略略翻了翻书,才看着一心看书的楼衍,有些不明白:“你怎么不多陪陪你媳妇儿?你可是没几天好活了,还不多陪陪她,以后可就陪不到了。”
楼衍听到这话,才抬头冷淡扫了他一眼。
烈染笑起来:“你别生气,我就是觉得你媳妇儿挺可怜的。”
“如意有自己的事情。”楼衍说完,才放下书,转头给自己倒了杯茶,道:“陈言袖的事,你操之过急了,既然部落有事,不如趁此机会回去一趟,待处理清楚了再说,也好想想清楚。”
“还有什么可想的,倒是袖她还想不清楚,她那样性子的女子,如何能困在后宅当只金丝雀?”烈染轻哼,楼衍看他这股傻愣的劲儿,只继续垂眸:“明日启程离开。”
“我不……”
“由不得你,你父亲在你眼里,难道不及儿女私情重要?”楼衍问他,烈染这才沉默了下来,半晌,不甘心道:“那在离开之前,我再去……”
“不行,昭王府周围早已布满了眼线等着你,你一旦露面,只怕这辈子都别想离开北燕了。”楼衍说完,屋外响起轻轻的脚步声,他这才露出一丝笑意来,而后就听得一道清脆的声音问道:“衍哥哥,我可以进来吗?”
“嗯。”楼衍放下书,端正着坐好了等外面的人进啦。
房门推开,一袭嫣红撒花长裙的少女翩然而至,似乎带着些花的香气,伴着寒气,冷夹着香味,犹如高山之上那从雪里盛开的小花。
楼衍看到她,所有的事情都放下了,看她快步走到身边坐下,才自然的将她的手抓在手心:“外头凉,怎么不拿个暖手炉?”
“一时忘了。”魏如意说完,笑眯眯叫知雨把她学了好几天才做好的鸡蛋羹端了来,虽然是道简单的小菜,可步骤却繁琐细致,她做了好几次,才做出这一盅细嫩爽滑的来。
烈染瞧着那嫩黄嫩黄的鸡蛋羹,空气里都飘着淡淡的牛奶和鸡蛋的香气,轻咳了两声:“这儿还有个人呢。”
楼衍端在手里,吩咐一旁的阿义:“请他出去吧。”
烈染气急:“我的意思是,都到午膳时间了……”
阿义笑眯眯过来:“所以啊,请您去隔间坐着,一会儿府里热闹呢,人来人往的,叫人发现您在这儿可就不好了。”
“可是我……”烈染看向魏如意,魏如意只笑眯眯道:“阿义说的没错。”
烈染感受着差别待遇,他就说楼衍怎么没黏着他这个没用的小媳妇儿呢,原来是知道小媳妇儿在给他洗手作羹汤。
哼,等他娶了袖,袖也会给他做的。
烈染轻哼着起身,走之前,还特意又看了眼那香香滑滑的鸡蛋羹,等魏如意察觉,他才一副根本不在乎的样子走了。
魏如意乐得不行:“叫厨房再做一些。”
“是,奴婢这就去吩咐。”知雨捂着嘴笑了半天,才忙去安排了。
魏如意看着楼衍,笑道:“衍哥哥,咱们出去玩儿吧,我让木英买了好多炮仗来。”
楼衍自然同意,还吩咐阿忠阿义都可以出来玩,院子里瞬间就热闹了起来。
阿忠阿义自然玩得很欢,牧云相对就沉稳了许多,只是在一旁看着笑,并不参与,而灵犀也是,站在一侧,似乎这些热闹都与她无关一般。
灵犀看着跟楼衍手牵着手高兴的不行的魏如意,神色淡淡。
二师父则是背着手,笑眯眯的逗弄着美男子,现在美男子很喜欢跟着他,也很通人性,所以他很是喜欢。
“来,二师父给你吃鱼干。”二师父手里拿着特意叫人做的鱼干笑眯眯的逗弄美男子。
美男子矫捷的一跃,鱼干就到手了。
除了玩炮仗,还有各种游戏,魏如意也不吝啬,奖励的金银珠宝更是大方,国师府的人似乎没有受到任何的影响,该怎么玩还是怎么玩。
至于刑部,一场大火,而那个写了血书的秦家人也不见了踪影。
马尚书都急坏了,年都不敢过,立即召集了在京城的莫飘来商量对策。
魏祁章在魏府里,看了眼跪在魏家祠堂祈祷的魏轻水,出神的想了会儿什么,就转头往回走了。
快走到前院,便见小厮跑了过来:“二爷,莲心姑娘来了。”
“嗯。”魏祁章淡淡应了声,小厮又道:“她抱着孩子。”
魏祁章一听,这才快步往前跑了去。
等到魏府门口的时候,莲心正瘫坐在魏家门口,怀里的孩子哇哇的哭着。
“怎么了?”魏祁章看她已经湿透了的鞋和群边,忙上前将她一把扶起,又叫人抱过了孩子,才道。
莲心摇摇头:“我没事,我把孩子带回来了。”莲心抬头朝他笑道。
魏祁章看着她脖子上那一圈瘆人的淤青,眉心微微拧起。
“魏公子我真的没事,你放心,他不会杀我的……”莲心忙笑着安慰道。
魏祁章自然知道那人现在还不会杀人,如果杀了莲心,他能利用的人就又少了一个。
“先进来,我让人送你去换身衣裳。”魏祁章说完,叫下人来扶住了她。
“魏公子……”莲心叫住他,笑着道:“我要赶紧回去了。”
魏祁章看了她一眼,他知道,莲心是担心那人会因为她忽然把孩子抱回来而牵连自己,按自己自私的性格,他也不会多问,可如今看到莲心这双干净到似曾相识的眼睛,他只道:“留下吃了饭再走,大姑母一直想见你。”说完,魏祁章便叫人守好了魏府大门,带着小宝去找魏轻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