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莲真的不认识汤山了。
汤山跟着方塘进门前,还有点小紧张。因为他一路上都在回忆,两年前方莲将他赶出来的那一晚,说过的一句话:
“信不信我一屁股坐死你?”
于是方莲那巨大的肉球形象,便在汤山眼前一上挥散不去,而且越来越饱满,越来越清晰。她要真从高处跳下来,坐死一个成年男人确实不是虚话。
汤山想到此处,一路上有好几次想打退堂鼓,但一见到旁边方塘的苗条身材、甜美笑容,闻到飘散在周围的淡淡体香,他又觉得,即便前头是个火坑,也值得跳下去。
汤山在内心慨叹,上帝为何要将两母女塑造得如此截然不同?
为何想要靠近欣赏方塘曼妙身段,就得同时忍受方莲那肉球常在面前滚来滚去;想要聆听方塘带着笑容的莺声燕语,就得同时接受方莲唾沫横飞的广式粗话?
最后,方塘的少女体香浸润之处,必定伴随着方莲的汗味和狐臭。为什么世界这么不纯粹呢?美妙的东西一定得掺进不少杂质?
汤山在心里骂道:
“我靠,老天这不是在捉弄我吗?”
庆幸的是,方莲像方塘说过的一样,真的有点脸盲,完全不记得他。进门时,方莲正在客厅里打麻将,双眼只在汤山脸上停留三秒钟,便转头问其女方塘:
“这仆街哪来的?看上去怎么像个逃犯?咱们这里可不收留犯罪分子。”
方塘对母亲的粗鲁十分不满,随口撒了个谎:
“妈,看你说的什么话。人家刚从学校毕业出来,刚才在巷子口看租房广告,我想着楼上那一间一直没租出去,就把他带进来了。”
方莲低头打出一张牌,被对面一男的碰了,她便暂时不理会汤山和方塘,而是指着对面那人的鼻子骂道:
“我顶你个肺呀,碰那么多,撑死你。快点出牌,千万别放炮。”
对面的猥琐男笑道:
“我放不放炮,由我自己作主,哪轮得上你说话?”
方莲立马回嘴:
“你就吹吧。你作得了主吗?作得了主你还每次都放得那么快?”
其他男的全都轰笑起来,另外一桌的一个猥琐男粗着嗓门,隔空插嘴:
“你怎么知道人家放得快?难不成你试验过?”
方莲又抓了一张牌,再回嘴骂道:
“顶你个肺呀,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就他那熊样,能撑多久?”
方塘见这帮赌鬼越说越不像话,便拉了拉汤山的衣角,准备朝楼上房间走去。不料方莲将手上的牌甩出,头也不转,嘴里命令道:
“慢着,先在这里把房租付了。一个月一千块,水电费自理,每月8号前交租,逾期滚蛋。”
汤山立马反驳:
“咦,不是八百块一个月吗?怎么涨得这么厉害?”
话刚出口,他便自知失言。人家本来不记得你了,可你房间还没看呢,便知之前八百,现在一千,岂不是明着告诉人家,你就是两年前逃租的那个小流氓?
汤山恨不得想抽自己两个嘴巴。幸好方莲专注于面前的麻将牌,似乎没怎么在意汤山话里的逻辑关系,只是对汤山的讨价还价十分不爽,碰了一张牌之后,嘴里骂道:
“你个仆街,市场上的猪肉和白菜天天都在涨,房租不涨,让我喝西北风呀?”
汤山不再多嘴。虽然那间破房子八百块都因太贵没人愿租,但他知道方脸婆一出口,没什么讨价的余地,自己话说多了,不但招来更多的粗话,还可能暴露自己以前的底细。
于是他从背包里抽出十张百元大钞,放在桌角,转身便要抬脚上楼。
方塘手快,立马从桌角抓过一千块,一边后退一边解释:
“妈,一千块就当我这两个月的零花钱。”
方莲本来也伸手去抓钱,结果抓了个空,不禁大怒,恰好牌又被对面的猥琐男胡了,她便将面前的牌愤怒一推,站起身就要去捞扫把,嘴里一叠声骂道:
“你个衰女,就像只蚂蟥一样,专门吸我身上的血。”
左右两边的牌友,同时捉住方莲两条巨大的胳膊,将其按回坐位上,劝道:
“女儿大了,给点零花钱不过分。况且她长得漂亮,总得买几件漂亮衣服,还有化妆品。你就别骂了,打牌打牌。”
方莲仍然恨恨有声:
“我上辈子欠了他们父女两个的。”
方塘奔上楼梯,朝汤山吐了吐舌头,无声地笑了。走到二楼,方塘从刚才的一千块里,抽出两张还给汤山,笑道:
“别说我不照顾你。房租还是八百。”
汤山不好意思接,讪笑道:
“说好一千就一千吧。在楼下我也只是跟你妈斗个嘴,其实我现在并不缺这两百块。”
方塘捣了他一拳,笑道:
“谁说你缺这两百块?我还你两百块是有条件的。”
汤山便不再客气,接下钱也笑:
“既然有条件,我就受之无愧了。说吧,是不是哪个前男朋友欺负你了,要我去揍他一顿?”
方塘啐了他一口,笑道:
“你别胡说八道。什么事都想得那么暴力干嘛?”
汤山一边接过钥匙开门,一边涎脸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