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九二章胜利来的太蹊跷
沈见风还待说点什么,比如说怒斥一下这个不知道好歹的家伙,却见这个家伙已经是缓缓的退入了阵中,而对面只听得哗哗的甲叶作响,两边手持骇人的长枪的那些兵丁,已经慢慢展开了队形,他们手中的长枪也斜斜的立了起来,枪尖对准了他们这面的队伍。
战斗一触即发。
“调火枪队上来,火枪队呢?”他大声的朝着自己的部将喊着,对方的长枪,靠着这些拿着木叉木耙的农兵去抵住对方,显然有些难度,他不得不狠心将自己视为嫡系的火枪队调了上来,看对方的火枪,远远没有自己的多,真要对阵起来,自己这边的火枪,肯定是狠狠的压得住对方的。
他心里对于对方的长枪有些嗤之以鼻,枪长有个屁的用处,枪长可以够得着火枪兵的吗?随着他的命令,在后队中的火枪兵,纷纷杂杂的朝着前面跑了过来,很快,在他的前面,就出现了一条松松散散的散兵线。而后面,还有远远不断的火枪兵,拿着手里的武器,加入到这条散兵线中去。
可惜的是,这些后面的火枪兵,永远到达不了他们的目的地了,因为这个这个时候,对面阵列里,嘭的一下,出现了一层浓浓的白雾,然后,仿佛晴天中下了一场冰雹,然后又雷鸣大作,所有的声音,都被这些巨大的声响掩盖住了。
对方开火了。
他们居然敢先开枪,竟然敢先开枪?这是沈见风的最后一个意识,他只感觉到自己身上,仿佛被数十个大锤狠狠的打了一下,整个人都变得麻木了,然后,然后就没有然后了,这些麻木的感觉,最终变成了一团深不见底的黑暗,将他笼罩了进去。
余钏看到对面那个人五人六的朝鲜将官,像个草靶子一样,从马上栽了下去,微微把头侧了一侧,朝着身后的大营瞟了一眼,大营里没有任何的动静,没有旗帜卷动,没有鸣金声,整个大营像一个安静之极的狮子,沉默着看着他们这些在营地外面的这些幼狮的举动。
他心下微微宽了宽,没有动静,那就是大人默许了自己的行动了。他微微抽动了一下嘴角,朝着战场中间看去。
那个倒霉的朝鲜主将,穿的实在是太光鲜了一点,他下达开火的命令以后,至少有十只以上的火枪,将他当做了目标,以至于他身边的那些朝鲜兵丁,也跟着倒了大霉,在他方圆几米之内,第一轮枪声过后,基本上就没有站立着的了。
他千户中,虽然只有三百名火枪手,但是,由于教习营的教官也好,还是余风也好,都强调了火力持续的重要性,也就是说,如果他没有停止射击的命令,这些火枪手,会一直持续这将身边携带的二十发基本弹丸发射干净,才会停下来。
火枪手,分为三组,退位装弹,然后轮换上前,举枪射击,这每一次射击,就是近百发弹丸,每一次射击,至少对方的阵营中,都要倒下十几具甚至几十具尸体,而那些朝鲜人的火枪兵中,显然也有经过战阵的老兵,在遭遇到了第一次打击之后,很快,他们的阵列里的火枪,也开始响起来了。
可惜的是,除了刚刚开始,前排的几只火枪,对余钏前面的火枪手,造成了一些伤害,等到前排的人都已经倒了下去或者逃到了远处的时候,他们的火枪的射程,就远远够不到敌人了,而敌人的火枪,还在有条不紊的,一枪枪的夺取他们身边同伴的生命。
够不着对方不要紧,大不了自己也退得远一些,让对方也打不着自己就是了。每一个在对方火枪射程中的朝鲜火枪兵都是这样想的,一边胡乱开着枪,一边拼命的朝着后面退去,而那些没有火枪的士兵,早就已经混乱不堪了,从对方开枪,到主将身死,到自己的火枪兵开始和对方对射,这些事情,说起来破费言语,实际上,也不过是几个屈指之间的事情,等到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是身不由已的跟着自己身边的人,在朝着后面溃退了。
“侧翼掩护,火枪兵,前进二十步射击!”余钏大声命令道,身边的旗手,很快将他的命令传了下去。
两边蓄势待发的钩枪手们,开始动了,和身无任何防护的火枪兵不同,他们的上身,都是披着一层皮甲,军官们身上的皮甲,甚至还缀着铁叶,只要不是打着头脸,对方的火枪打在他们身上,这个距离上,根本就造成不了多大的伤害。
钩枪手轰隆隆的脚步声,即便是在火枪手的枪声中,也是清晰可闻,看着一排排手持长枪,脸上满是兴奋扭曲表情的敌人,迈着整齐的步伐一步步逼近,这种缓缓而来的压力,比面对着成千上万的战马带着这些朝鲜兵丁的压力,丝毫不逞多让。
也不知道是谁第一个丢下了手中的武器,口中发出一些毫无意义的喊叫声,扭头朝着后面跑去,前面的朝鲜兵丁,顿时一个个仿佛受到了感染,也是有样学样,朝着身后的人群钻去,仿佛在人群中,会更加安全一些异样。
而后面的朝鲜兵丁,还茫然不知情,甚至有些拿着火枪的火枪兵,还在一个劲的执行着他们已经死掉了的主将的命令,从后队中匆匆的往前赶,见到前面的同伴丢盔弃甲的溃退下来,先是碰撞拥挤了一番,然后也都是毫不犹疑随着众人朝着后面疯狂的逃跑。
如果从高空看下去,就可以看到,一个巨大的阵列,对着一个小他数倍的阵列,从第一声枪响起,两个阵列的接触部位,出现了一阵骚乱,然后,这骚乱像水的波纹一般,慢慢的朝着大的阵列的后面蔓延过去,等到小的阵列开始向前突进的时候,这接触部位的水的波纹,就变成了沸腾的开水,迅速将整个大的阵列,变成一团靡乱了。
余钏的钩枪兵,是注定接触不到敌人了,在钩枪兵的条例中,脱离阵型去追赶敌人,那是一等一的大忌,在战场上如此的话,各级军官开始有权直接砍下违反条例的军兵的脑袋的,所以,看着这些敌人,迈开脚丫子撒欢的往后跑着,钩枪兵只能干瞪着眼,依然有条不紊的一步一步的向前进军,等到在前进了五十步,军官们下令整理队形的时候,在他们的前面前方,除了一地的尸体和一些正在躺在地下哀号着的伤兵,已经看不到任何站着的敌人了。
钩枪兵如此,火枪兵就更不用说了,队官们早就下达了停止射击的命令,前方都没人了,还射个什么劲。
“这就败了?溃逃了?”余风放下手里的千里镜,眨了眨眼睛,看了看身边的诸将。诸将也是一脸的愕然,虽然大家对于朝鲜兵丁的战力,有所不屑,但是,实在没有想到对方竟然会脓包到如此地步,这好歹也是四五千人的大军吧,就放那么几枪,连钩枪兵都还没有接战,对方居然就这么撒丫子跑了?
而在他身边的赵贵,更是痛恨这些脓包的朝鲜兵丁不已,刚刚余风都说了,若是战势胶着,可是命令他率领人将外面的余钏接应回营来的,眼下这个情形,还接应个什么啊?
“麻痹的,你好歹多打一会儿,让我手下的儿郎,也见见血腥啊!”赵贵悻悻的想到,对方溃败,就算是追击,也轮到到他的份儿来,想到这里,他朝着身边面露喜色的丘时看了去。
有人欢喜有人忧,身为马队千户的丘时,从效力余风以来,一直是掌管着马队,他一介小旗出身,又曾经差点成为余风的刀下亡魂,如今有了这个身份地位,他心里那是相当满意的,而眼下敌军溃败,率军掩杀,营中除了他还有谁能胜任,总不能让钩枪兵火枪手,用脚丫子去撵人吧!这简直就是天上掉下来的功劳,还不费吹灰之力。就算是首功没指望了,这大功总没得跑了吧!
“大人,末将前去掩杀一阵吧!”他单膝跪下请命道。
余风何尝不知道,冷兵器时代交战最大的伤亡,不是产生在两军对战之时,而是在溃败的时候,而在敌军溃败的时候,有一只骑兵在背后掩杀,那简直就是扩大战果的不二法门,马队跟在溃败的步卒后面掩杀,步卒弃尸数十里,绝对不是什么稀罕事情。
可是,这胜利也未免来的太蹊跷了一点,若不是余风千里镜里看到了整个战局的过程,他都要怀疑对方是不是有什么阴谋,比如什么诱敌深入什么的,《三国演义》,《孙子兵法》不光是大明能买到,这书籍进口,也是朝鲜的一大贸易,这些书,朝鲜人肯定也没少看。
“嗯,你去冲一冲也好,要谨慎一些,莫要冒进,若是对方重新聚拢了兵丁,你马上撤回来!”余风吩咐道。
丘时心里有些不以为然,他一辈子都在军伍中度过,岂会不知道这溃散了兵丁,要聚拢起来,是何尝的不容易,没有个三两天功夫,那是想都不要想。不过,余风此刻此言,那就是军令,即便他认为余风太过于谨慎,他也只能凛然接令。
没有多大功夫,轰隆的马蹄声响起,数百名骑士,挟着烟尘,从打开的营门中,旋风般的冲了出去。马上的骑士兵器千奇百怪,有长枪骑矛,有大刀铁棒,唯一的相同点是,在他们身边的褡裢上,都有着一支或者数支近三尺长的黝黑铁棍——三眼火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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