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城里人心惶惶。
十里御街,店铺关门,行人绝迹。
全副武装的禁军军卒列队飞奔而过,这一部禁军的调动显然是拱卫皇城的。
皇帝突然临时召集大朝会,在京师九品以上官员悉数都要出席,就连很少上朝的王霖也被皇帝专旨强调入朝。
延福宫正殿拥挤着黑压压的文武朝臣,分班列队,将整个大殿挤得水泄不通。
王霖眉头紧蹙,他暗暗向凝立在丹墀之上的太子赵桓投过问询一瞥,赵桓回以稍安勿躁的眼神。
不多时,内侍黄门尖细的嗓音传过:“官家上朝,诸位臣工仪礼拜见!”
众臣乱哄哄得山呼万岁,赵佶一脸惊慌大步走进殿来。
赵佶刚坐上龙椅,就急吼吼道:“诸相何在?太尉何在?”
吕颐浩、李纲、吴敏、张叔夜四人匆匆出班,躬身见驾。
赵佶惶然道:“吕相,到底军报情况如何,速报于朕及诸位臣工知晓。”
吕颐浩满面羞惭跪倒在地,高呼道:“臣启官家,臣罪该万死!”
赵桓忍不住插话道:“好了,吕相,此刻不是追究干罪的时候,国难当头,速将战报通传给众臣!”
吕颐浩大声道:“蔡京女婿、原大名府留守使梁世杰率大名府五万兵马并纠集河北各州兵马共计十万,起兵反叛投辽,归降辽帝次子晋王耶律熬卢斡。旋引辽军南侵,辽军以副都统耶律余睹为主将,两军合计二十万人,目下已经渡过黄河,距东京不足百里!”
吕颐浩此言一出,殿中群臣震惊失色,群情沸腾,声音鼎沸,顿时乱成了一锅粥。
就连王霖都大惊。
梁世杰是蔡京的女婿,蔡京伏诛,梁世杰不甘心被朝廷问罪,起兵谋反也算正常,而这个,他之前还专门提醒过张叔夜和太子赵桓了,要加以防备。
然而,似乎吕颐浩没有当回事。
梁世杰什么时候勾搭上辽人了,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引辽人南侵,这说明他的谋逆之心早就包藏,与辽人的暗通款曲也有些时日了。
王霖此刻并不知,梁世杰与辽人的勾结与辽国当下的内乱密不可分。
辽帝耶律延禧昏庸无道,性情暴虐。
女真完颜阿骨打称帝后,金人不断与辽人作战,从天庆七年开始,辽军屡战屡败。就在不久前,金攻克上京,留守降。
契丹国势江河日下,大片国土沦入金人之手,内部对天祚帝的不满日益加深。
兵马副总管耶律余睹试图废黜辽帝、拥立辽帝次子耶律熬卢斡为帝,结果事败,耶律余睹便与耶律熬卢斡合兵一处,退往宋国境内。
辽人与梁世杰一拍即合。
梁辽合兵,以闪电不及掩耳之势,夺取河北南下各州县,旋即渡过黄河,只取东京。
梁世杰投辽反叛是为了保命,耶律熬卢斡南侵同样也是为了自保,两相聚集大军号称二十万人,分两路直扑东京,可谓是望风披靡,京师四周州县官员纷纷弃城而逃。
大宋的各级官僚系统、军事防卫系统腐烂到令人匪夷所思的程度。等消息报进内阁时,辽人与梁世杰叛军已经逼近东京!
大殿中各级官僚吵吵嚷嚷,王霖顿觉无语。
二十万大军行动何等轰轰烈烈,河北大半沦陷,居然消息传递得这么慢,大怂王朝真是也倒了该灭亡的时刻了。
李纲面向群臣,舌战春雷道:“闭嘴!大殿之上,岂容你们呱躁!”
众臣这才慢慢消停起来。
李纲这才躬身冲赵佶一礼:“臣奏官家,梁世杰聚集大名府兵马反叛,勾连辽人南侵,既然以至京师,这说明定州、真定、易州一线已为辽人所夺。我大宋对辽人的门户大开,辽人随时都会爆发更大规模的南侵!我大宋危在旦夕,东京危在旦夕,还请官家早做定夺!”
李纲说得没错。
河北定州是防御辽国的重镇。
既然辽人长驱直入,说明定州的防线垮了。
李纲又愤怒道:“我大宋在定州一线部署重兵防御契丹,各军州辎重粮草甚众,如今居然悄无声息被辽人所夺,各州主官、守将真乃罪该万死!”
吴敏也怒道:“河北各州防御不力,消息通传如此之慢,怕是也有勾连辽人之嫌疑。官家,应速下诏,通报天下,号令勤王!”
吴敏又冷扫吕颐浩一眼道:“再者,官家,朝廷对河北叛乱毫无防备,梁世杰能轻易举兵,吕相公难辞其咎!”
吕颐浩羞惭无地,又是痛恨之极,此刻也顾不上与吴敏李纲互攻,直接大呼道:“官家,时间紧迫,应立即号令天下各镇勤王,着张太尉即刻组织东京防御!”
赵佶早就慌了神了,根本就不知道如何是好。
他望着殿中群臣那一张张熟悉或者陌生的面孔,叹息道:“贼人与辽兵逼近东京,竟有二十万兵马之众,东京只有三万禁军,还十余年不曾打仗,如何能抵得过如狼似虎的契丹狼骑?”
一个四旬清瘦男子出班奏道:“官家,臣中书侍郎张邦昌,臣以为,贼兵与辽人来势汹汹,难以力敌,而东京孤城又很难抵御大军进攻,不如请官家和朝廷速速移驾南京,以防万一……”
此人便是张邦昌?!
王霖深望张邦昌一眼,心里冷笑,果然是著名的投降派,大汉奸。
这还没怎么地了,他就想跑了。
张邦昌此言一出,赵佶明显有点动心。
此时又有两人站了出来。
将作监汪伯彦。
户部侍郎黄潜善。
两人接连附和张邦昌的意思,口口声声为官家赵佶的安危考虑,反正就是一个字,逃!
两人喋喋不休劝皇帝抓紧逃,逃往南京应天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