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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旧影(26)
这一晚上,外面乱的很。田芳躺在宿舍的床上,怎么也睡不踏实。城里乱成这样,肯定是出了大事了。那么,这事跟自己给欧阳一一打的那个电话有关系吗?她有些拿不准。
睡在下铺的同学也睡不着,翻来覆去的,大家都静默的听着外面的动静,没有喧哗,就怕遗漏了什么信息。最近这段时间,一到晚上,又是枪又是炮的,谁心里不是胆颤心惊。
猛的!似乎听见楼下电话响了,那铃声一声声的传了上来。宿舍楼里,只有一楼有一部电话。平时大家打电话接电话都用它。以前也没觉得电话半夜响起怎样,可今晚听到这电话铃声,好似总有一种叫人心跳加快的感觉。田芳心里有预感,这电话是找自己的。因此,她悄悄的坐起来,摸黑将衣服套在身上,鬼使神差的,还专门选了一件裤装。□□就压在枕头下面,她拿起来别在裤腰带上。果然,就听见从楼下上来的脚步声,再紧跟着,脚步声越来越清晰。终于,脚步声停了下来,宿舍门被敲响了。
“田芳小姐!田芳小姐!有电话。”这是属于楼下看门的婆子独有的带着点怯懦与犹豫的声音。
田芳应了一声,就在同宿舍同学探出身子打量眼神中下来,然后穿上平底的皮鞋出去了。
楼道里的灯光昏黄,这婆子的脸一半在昏黄的光线中,一半隐没在黑暗里,总叫人心里生出一点别样的别扭来。那婆子等着她先走,这是尊敬。但是出于习惯,她不可能走在别人的前面将后背毫不保留的交给另一个几乎是没有什么交情的人。因此,她侧身让了让,请这婆子先行。两人没有说话,楼里只剩下两个人的脚步声。回声响彻在昏黄的楼道里,叫人心里觉得毛毛的。
到了一楼,那婆子就进了门房,只有门帘缝隙里露出来的一线光证明她没有直接休息,而是等着田芳完事。
“喂!”田芳一边拿起听筒说话,一边戒备的四处看着。
电话那边是个男声,似乎有些熟悉,“家里出事了,大姐叫你赶紧回家。”
田芳心里‘咯噔’一下,这话说的隐晦,但意思她马上就明白了。家里出事了,是说已经暴露了;他嘴里的大姐是说芳子小姐,叫自己回家是说尽快撤退。
合起来就是:已经暴露,小姐命令马上撤退。
这就是对方传递给自己的信息。
田芳‘嗯’了一声,就迅速的挂上电话。然后敲了敲婆子的门,“帮我开一下宿舍楼大门,我家里出事了,已经打发人来接我了。”
那婆子有几秒钟的犹豫,还是提醒道:“即便从宿舍出去,大门也出不去。外面正乱着……”
“我家里人来接了。”田芳打断了对方的话,“我哥哥在警察局工作,外面都是我哥哥的同事,能出什么事?”
那婆子嘴角动了动,这才抓起桌子上的钥匙,走过去将宿舍楼门打开,田芳将门打开一条缝隙,露出头左右看看,见外面没有异样,这才闪身走了出去。
那婆子将门关上,马上抓起电话。
另一边,白元一直守在四爷和林雨桐的宿舍‘整理资料’,等电话响起,他朝书房看了一眼,丁帆正在酣睡。茶水里的安眠药下的很足,这会子就是在他耳边打雷,他也醒不了。但出于谨慎,他还是先道:“这个点了,也不知道谁的电话。”对方跟自己想的一样,一动都不动,但他还是过去拍了对方一下,“真睡了?”这才起身将电话接起来。就听对方说,“我是女生宿舍,刚才林先生班里的田芳小姐执意要出门,现在已经走了。我得跟林先生说一声,要是万一出了事可跟我没有关系。”
田芳出门了。
看来之前给那婆子打的预防针还是起作用了。她怕承担责任,必然会跟班主任汇报一声。剩下的事情就跟她再没有关系了。
白元应了一声:“知道了。你安心吧。我这边会跟林先生说一声的。”说完,就直接挂了电话。
之后,这才朝丁帆看了一眼:“丁帆,我去看看田芳走了没有。马上就回来。”
对方没有应答,白元还自言自语了一声:“怎么睡的这么沉?”
这是林先生教给他的,不管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哪怕笃定对方没有危害,但都不要大意,一个不慎,往往就会将自己暴露了。所以,他得比任何人都坚信对方的昏睡跟他无关。
从容的出门,顺便还将门给带上。这才从楼里出去。学校里,自从出了上次的事情,就开始有了巡逻队,谨防着有人再流窜到学校对老师学生造成伤害。巡逻队队员都是男学生。他们每天晚上分四班执勤。学校会给这些学生一定的生活补贴。
白帆直接找上了巡逻队,将有女学生从宿舍出来的事情跟他们说了一遍。
能摆在明面上用合理的办法解决的事情,就不要想着偷摸着进行。从宿舍的婆子打电话给班主任汇报学生的情况都属于可以摆出来的事。如今自己找巡逻队也是合情合理。毕竟出了事,谁都担不起责任。
“你们要是没见到,那就是真让她溜出去了。要不咱们给警察局打个电话,将事情说一下。剩的撞上了再误会什么。”白元不动声色的建议道。
这倒也不失为一个可行的办法。
于是,由巡逻队的队长出面,去办公楼借了电话,直接打给警察局。接电话的是个甜美的女声,接电话后表示一定会留意。
等挂了电话,这穿着警服的甜美姑娘才起身去找了槐子。
槐子听了就马上起身,带着人开车就走。师院的门口早就守着人呢。顺着留下来的暗号,一路就到了一处别墅区。
田芳敲门,欧阳一一就利索的将门给打开。
“小姐呢?”田芳急忙问道。
欧阳一一指了指暗道就道:“小姐叫我等你,你快走!我的任务是断后。小姐要走的路线你知道吧?”
田芳犹豫了一瞬:“我知道。”
欧阳一一十分放心的样子,“那就好。你赶紧走。”嘴上应着,但眼睛不由的一闪,芳子虽然嘴上骂田芳笨,但其实还是更相信笨人的忠心。反而是自己这个聪明人从来不知道芳子的退路。事实上,就算自己不主动,对方也必然会甩开自己这个已经暴露了的目标吧。
“你……”田芳有些犹疑。“你会这么好心?”
欧阳一一挑眉:“你当我愿意这么好心。不把你安全送走,我就拿不到逃命的机票。我没的选择。”
田芳脸上的嘲讽与鄙夷连掩饰都不曾,她就知道,小姐知道自己的忠心。果然,关键的时候小姐分的清楚好歹。她点点头,“那就多谢了。”说着,毫不犹豫的顺着密道就走。
欧阳一一将密道的门打开,然后迅速上了阁楼。从阁楼的窗户上翻身上去,直接上了屋顶。才爬好,就见十几条黑影快速的朝别墅移动。紧跟着,黑影破门而入,恍惚听见有人喊道:“头儿!这儿是密道。肯定离开的时间不长。”
槐子指了指里面:“进……”
等众人进去,他才站在门口,久久都没有动。逃走将密道口亮出来,这怎么看怎么叫人觉得奇怪。除非是有人刻意将人往里面引。
他站在密道口,走了进去,然后将密道门给关上。却悄悄的叫其他几个人先走,自己则紧贴着密室的门,听着外面的动静。良久,似乎已经听不到同伴的脚步声,外面才传出来一点响动,似乎是在找什么。
他悄悄的将门又打开,正看到欧阳一一往包里塞首饰。
“准备去哪?”槐子的枪顶在欧阳一一的脑门上。
欧阳一一回过头,眯着眼看了槐子,突然一笑:“我想找林先生,请代为通传。”
也就是说,不想去警察局。
槐子眯着眼睛,没有答话,他不知道这女人心里做的是什么打算。
欧阳一一似乎是知道槐子的犹豫,直言道:“我敢保证,像是我这样的人,进了警察局也半点事没有,不用两月我就会被押解金陵,你们是无权处置的。至于芳子,你们当局只会用她跟倭国进行外交交涉,却绝对不会要了她的命。这点你比任何人都清楚。”
“既然如此,你又何必要逃呢?”槐子盯着对方,不敢错眼。
欧阳一一将双手举起来:“我不想被当场击毙,因此我躲开了。我为了能逃脱,故意向你们泄露了芳子的行踪。所以,我即便从警察局出来,面对的也会是无穷无尽的追杀。”芳子只要不死,自己就永远在危险中。
选择断后,完成了任务,意味着死亡。可如今这样的情形被逮捕,结局也未必就好的到哪里去。芳子是不会饶恕任何一个背叛者。
在这种情况下,谋求生机,唯一的办法不回警察局。
槐子笑了笑,手里放下枪。却在欧阳一一放松警惕的时候,用枪柄直接击打在欧阳一一的脖子上。顿时,她整个人就跟失去了骨头一样,瘫倒在地上。槐子用绳子将这女人捆绑结实,才将她拖到地下室。这里如今再不会有人搜查。就这样还不放心,又用手铐将人拷在了地下室。
这才反身回了密道,往前追了出去。
却说田芳从密道里出去,出口正是下水道的出口。从出口向东边数第三十个井盖,从井盖上去,就是一家车马行。
她的到来,将本来就准备走的芳子吓了一跳。
“你怎么来了?”芳子正想往车马行特意准备好的马车的夹层里藏,此时也顾不得了,揪住田芳的衣领就问道。
“小……小姐……”田芳一时有些发蒙,“是您打电话通知我回来的。”
“谁打的电话?”芳子的声音压的很低,但不管是谁都能察觉出这话里的杀气。
被这么一问,田芳就从芳子身后的几个人身上一一看过去,那个声音很熟悉,但是是谁呢?肯定之前听过才对。但好似并不在这几个人当中。她咽了咽口水,已经察觉出问题了,“是欧阳!一定是欧阳诓骗我出来的。她说她断后,说小姐叫我别掉队……”
芳子的眼神闪了闪,猛地松开田芳,“你跟我进屋里来。”
田芳不知道对方的意思,只得懵懂的往里面去。
芳子一边解自己的衣服,一边催促田芳:“脱衣服!”
“啊?”田芳这会子脑子完全跟不上这位。
“我叫你脱衣服,磨蹭什么?”芳子将她自己身上的衣服扒拉下来,伸手就替田芳解衣服。
“我来!我来。”田芳利索的将衣服脱了递过去,她就是再傻也明白过来了。转脸拿起芳子的衣服往身上穿,还将头发放下来,帽子压的低低的,确保没人能看清自己的脸,“小姐放心,我知道怎么办?”
马车行的马车,一行利索的往出走。才走出一百多米,身后就传来脚步声。
“站住!”后面的人喊道,“再不停下来就开枪了。”
谁知道前面的马车非但不停,走的还更利索了。这就叫身后追着的警察,更加确信这行人有问题。
也不知道谁鸣枪示警,对方竟然直接开枪反击,双方就这么交火了。
出动的警察不少,可大多数都是养尊处优之辈,对付街上的混混还行,真跟训练有素的特工比起来,还真不是对手。眼看着几个人倒在对方的枪口下,一个个的都只对着对面放枪,却也不敢再往前一步。不过好在枪声一响,附近巡逻的驻军当即赶过来支援。
槐子紧赶慢赶,赶过来的时候,对方已经被逼着的弹尽粮绝了。被驻军团团给围住,马车的四周横七竖八躺着几个死尸。他过去扒拉了一遍:“都是男的?不对。细细检查车,应该有两个女人才对。”
只有两辆马车,就是全都拆了也不费劲。从第二辆车的车厢夹层了,找到了一个女人。
别人或许不认识田芳,但槐子跟田芳和芳子都照过面,想糊弄过去可不容易。
槐子用手电筒往田芳的脸上一照,就什么都明白了:“你主子呢?”
田芳将头一扭:“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不知道?”槐子瞥了田芳一眼,“那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我怎么知道?”田芳干脆耍赖,“我今儿从学校出来,就被人给打晕了。接着被枪声吓的不敢出去,我怎么知道自己怎么会在这里?你是林先生的哥哥,我跟林先生情同姐妹,咱们都不是外人,我也想知道外面这些死了的人都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抓我?”
槐子朝后看了一眼:“拷上!重刑犯。”
然后头也不回的往回跑,要是自己是那个女人,此时知道逃不出去,应该往哪里跑呢?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对于已经搜查过的地方,应该比别的地方更安全。可等槐子返回那别墅,地下室里还是只有还在昏睡的欧阳一一。并没有自己要找的人。
怎么会消失了呢?
满城围的严实,插翅都难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