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你不去就不去,谁还没点自尊心呢?皇上把人放回来黑不黑白不白的,自家爷心里暂时过不了这道子坎,咱而已尽量去理解。
但是今儿是皇上宣咱进宫的。这顺嘴的事,出门前是再三的叮咛,结果回来了给自己来一出装傻充愣。
这要不是怕儿子媳妇知道了笑话,今儿非揍这男人一顿不可。
越想越气,语气就越发不好了,“那你进宫都干什么了?”
哎呦我的天爷啊。
十四一看完颜氏手搭在花瓶上,半拉子屁股就抬起来了,“你干嘛呢?放下放下!”这败家娘们,花瓶不是银子买的?如今府里连个俸禄银子都不发,一家子啃老本呢你不知道啊。“放下!今儿说的是正事……”
那我儿子的事就不是正事了?
完颜氏脸上的怒色更胜。
“是爵位的事。”十四见完颜氏抓着花瓶的手更紧了,赶紧道,“有爵位了就什么都有了。你吓咋呼什么?”
完颜氏能信他,“就凭你干的那些瘪犊子事。”
什么叫瘪犊子事?
皇阿玛当初到底是怎么给自己找的福晋,“你们完颜家就是这家教?”
那有本事你把我退回去呗。
十四真是没治了,上前从完颜氏手里小心的把花瓶拿下来,要不是觉得这些年这女人在家里守着,抚养孩子孝顺额娘打理后院,又跟着自己提心吊胆的,自己还真未必有耐心由着她在这里瞎闹。他挥挥手把伺候的人都打发了,这才小声把事情给完颜氏简单的提了两句,“……管好你的嘴,这事没成之前可不要在外面瞎说。”
“皇上的差事,光明正大,有什么不能说的?”完颜氏眼睛亮晶晶的,追问道,“真是亲王?那爷可得加把劲。争取将来你闭上眼的时候给咱儿子挣个世袭罔替来。”
十四一噎,瞪眼道:“少做你的春秋大梦。”还世袭罔替呢?爷要是为皇上死了,那差不多能给你挣回来一个。不盼着爷们好的娘们,心是真狼。他不放心的叮嘱,“爷跟你说的是正经事,管好你的嘴,就是两个儿子还有你娘家那些乱七八糟的人,都不能提,连个口风都不能露。”说着,他叹了一声,“你当皇上为什么为爷这差事?”
这我上哪知道去?
再说我管的着吗?
完颜氏心里腹诽,面上还无比耐心的听,就想听听能不能顺便透漏出一点关于爵位的事,这事怎么听怎么玄乎。作为一个好的听众,还适时地递话过去,“为什么?”
“老四有今天,不管怎么说,年羹尧都当得起一个功臣。”十四说着就眯起眼,没有年羹尧,局势不会那么快就稳定了下来。
这道理完颜氏明白,“要不然也不能那么宠年氏。”
十四赞许的点头,“就是这个话。”说着,他反问一句,“那你说,这皇位才刚稳了一点,就急着处置年羹尧,这叫什么?”
“冒杀功臣。”完颜氏说了这四个字就马上捂住嘴,“万岁爷这是叫爷来背这个黑锅。”
不准但相差也不大。
十四的面色就复杂起来了,“年羹尧桀骜不驯,这样的人……”他摇了摇头,“杀了也不算是冤枉。”不过皇上确实是不想背骂名,他不能直接出手,就找了一把刀来。自己就是他手里的一把刀。
可自己不干有的是人干。
再说年羹尧一个奴才,自己早就看他不顺眼了,想办法处置也就处置了。现在问题有两个,一个是怎么处置他?由谁来处置他?处置到什么程度?二是处置完了之后呢?
完颜氏听着自家这位爷自言自语的念叨,脑子还真转不过来。
“得先想清楚,万岁爷到底对年羹尧,对宫里的年贵妃还有多少情分,这才能确定着下手的分寸。是直接要了命呢还是受点零碎罪?是直接杀了呢?还是先把人拿了,再押回京审讯?还有动手的人,爷这么多的手下,谁干这事合适?如今的爷可不是之前的十四爷了,怎么能保证选出来的人一定能听从命令毫不含糊。”十四说着就往一边的椅子背上一靠,慢慢的闭上眼睛,“这都是要细细琢磨清楚的事。一个不好,这就不是功而是过了。哪怕事成了当时皇上不说,可这要是心里不舒服,以后呢?找个机会再把爵位给撸下来?”
完颜氏不敢说话了。这些话她单独听着都明白,可连在一起全都不怎么明白。但今儿她看着这男人额头和眼角的皱纹,不知道怎么的,鼻子突然就酸了一下。
不是大将军王了,他好像一夜之间老了十岁。
夫妻俩一站一坐,就那么静静的待着。老十四静静的闭眼琢磨,完颜氏就那么一动不动的看着他。
这是夫妻俩之间难得的有的静谧时光。
正享受呢,外面就猛地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完颜氏转过身,十四一下子就站起来,皱眉扬声问:“怎么了?”
“爷!圣旨到了……”
夫妻俩对视一眼,圣旨来了?能是什么事?
“封爵?”完颜氏眼睛亮闪闪的。
“没那么快!”屁都没干呢叫人家先预支你酬劳,没这么好的事。
换了衣裳摆了香案一通忙活之后,才跪下听旨。
旨意是苏培盛亲自带来的,十四耳朵嗡嗡嗡的,只听见说:“……册封爱新觉罗允祯……多罗郡王……封号‘勤’……”
勤?
郡王?
勤郡王?
直到苏培盛走了,十四拿着圣旨才回过神来,真是郡王了。
完颜氏早就乐疯了,又是给下人打赏,又是准备迎接上门的贺客。走路脚上就带风了。
十四看着自家福晋这德行,不知道怎么的,脸上也不由的就带了笑。
行了!就这么着吧。以前觉得自己了不起,可老婆孩子跟着提心吊胆,过的那是什么日子。如今看着自己是没有以前风光了,可是老婆高兴儿子欢喜,那就行了。
他一个人去了书房,将圣旨摆桌子上。心里还有几分感慨,说句心里话,老四这人办事还是很讲究的。有了这一道圣旨,自己之前所琢磨的问题就都不是问题。答案全在这圣旨里了。
在这个节骨眼上先预支了自己一个郡王,这是什么?这是铁了心要拿下年羹尧的。那么怎么处置年羹尧都没有问题,根本就不需要有什么顾虑。再一个就是自己那些老部下。这世上人走茶凉的道理谁都懂。所以这么大的事他才不敢轻易相信谁,哪怕是铁杆的属下,也不能不防着人有私心。当自己这个主子再给不了他们前程的时候,那谁还会义无反顾的卖命呢?如今,郡王的爵位一到手,这就告诉世人,十四爷还没倒呢。就是闯了天大的祸事,那皇位上坐着的也是亲哥哥,罚了骂了最后还不是该给的都给了。谁把十四爷能怎么着。这样的老上司下面那些人敢得罪吗?
以为是一件难事,没想到老四这么配合,那剩下的事情再办不好,他就不是十四爷了。
“这是给十四打配合呢。”林雨桐说着又笑,“你也是够懒的,怎么封号也不另选一个?”也不嫌弃忌讳。
要是没记错,历史上四爷虽然封了十四为郡王,但是压根就没给封号。这个‘勤’字,不是封号,是后来弘历给的谥号。结果四爷懒的再选,直接给了个勤字。
要说勤也是个好字,除了勤勉之意意外,不是还有个词叫‘勤王’吗?
按照帮助、辅佐的意思来解释,好像更合适。
四爷活动了活动脖子,跟林雨桐道:“你看着点,别叫年氏在这段时间出事。再忍一忍,给十四争取点时间……”
林雨桐马上就明白了。只要年氏在宫里还安稳,年羹尧就不会多想。等老十四要动手了,这时候动年氏,消息传出去,追随年羹尧的那些人心里就得掂量了。
她点点头,就说这人这次脾气怎么这么好,从昨晚上到现在都没说要拿年氏怎么着,原来在这儿等着呢。
“等拿下年羹尧,把那些将领都梳理明白了,这一仗还是要打的。”四爷揉着额角,突然想起什么似得问林雨桐,“这几天你这里热闹的很,记得那个名单呢?”
什么名单?
林雨桐一时没想明白他问什么,“请安的牌子都在内务府收着呢。”一查就知道。
不是问你这个。
“就是那个想走后门的名单。”四爷伸出手,好像很急的样子。
你这是由琢磨出什么损主意了。
林雨桐回身就从炕桌下抽出来递过去,“都是自家的孩子……”臣下的事求不到她这里,也不敢求。
四爷心说,要的就是自家的孩子。
于是,京城里热闹了。各家的王府,大人一遍又一遍的叮嘱要进宫的小子,“要守规矩,宫里不比府里,皇上又是个最重规矩的人,真要惹了万岁爷不高兴,府里都得跟着吃挂落。皇上问什么就答什么,千万不敢瞎说。大大方方的,老老实实的,咱们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不管大人们怎么提心吊胆,但是一群年龄在十三到二十上下的年轻皇侄们,就这么被宣进宫了。
要进宫了,没人跟着行吗?这些当阿玛的一个个的都收拾利索了,得!跟着去瞧瞧吧。结果到了宫门口了,这些老阿哥们都被挡了。
“不叫进啊?”九爷皱眉就嚷起来了。他家这次来了三个,弘晸十七了,弘暲今年十四了,弘相也都十三了。人家都是福晋来求得恩典,自家这绝对不是。估摸着是皇上想给自己施恩吧。反正三个大点的儿子都被点名了。那能怎么办呢?送来吧。可这一个个在府里野惯了的,从来就没有单独面圣过。自己不跟着提点,哪里能放心。
扭头一看,这些孩子里,也就八哥最省心,弘旺整天跟在御前,有啥可担心的。他这做九叔的拉下来,拜托弘旺,“……照看着点,回头九叔谢你。”
弘晸比弘旺还大两岁,被自家阿玛这么说就有点没面子了,叫了‘阿玛’,很有些不高兴。
跟九爷比起来,十爷就利索多了,把弘暄往弘旺身边一推,就不再管了。
九爷还准备过去跟几个送孩子的兄弟说说话,就见苏培盛过来了,亲自接了这个小祖宗们进了宫门。
几位爷哪里也不去了,就在宫外找了个安静茶馆,把里面清场了之后,老哥几个进去做了。
坐下后一致都看向十三。他现在是红人啊,别人不知道的他总该知道吧。
十三心说,我的事多着呢。要是知道叫孩子进宫为什么,我都不来送了。
他摇摇头,“真不知道。”
话一落,就收获一箩筐来自兄弟们的白眼。
十三能委屈死,他这会说的是真话。
“老十三,哥哥也不问你不该问的。”三爷摸了一把自己的大胡子,身子前倾,声音也不高,“那你说万岁爷最近都在忙什么呢?”
这还不是不该问的?
十三轻咳一声,看了八爷一眼,“万岁爷忙的也就是那些事,国库不丰盈……”
妈|的!
这是这些老阿哥们此时唯一想说的话。
老十三如今是越来越鬼了,国库不丰盈这事需要你说吗?谁不是从康熙朝走过来的?
见众人这表情,十三耸耸肩,你们问了我说了,你们不信怪我喽?
而此时叫他们挂心的大殿上,四爷面对几十个年轻朝气的脸也是这么一句话,“……国库不丰盈……”
弘旺抬起头,国库不丰盈,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靠着我们讨债去?这么一想,好像也不是不行,欠债的见了这么一群小爷,就是砸锅卖铁的,也得赶紧把银子还了。
他脸上露出几分跃跃欲试来。
弘历站在最前面,心思转的比谁都快。弘旺这个想法他也在脑子里出现过,但随即就摇头,这么没品的事皇阿玛干不出来。
果然,就听见四爷接着道:“国库不丰盈,这还不是朕最头疼的。朕最头疼的是什么呢?”他猛地站起身来,一把拍在御案上,咬牙切齿的吐出两个字来:“贪腐!”
官吏贪污,吏治败坏。这是从先帝在位时就已经凸显的大问题。
这些眼前站着的小少年,可都是出声在康熙朝的。身为皇孙的他们,耳融目染的,不可能不知道这些。
国库空虚只是表象,朝廷真正的毒瘤正是吏治!
弘历心思电转,皇阿玛说这个干什么?站在这里的这些人,既不是王公贵戚,又不是朝廷大员,只是一群在京城的地面上到处晃悠的纨绔子弟。他们能干什么呢?
躲在后面偷看的林雨桐笑了。这些少年看起来是不靠谱,但他们有一个别人都没有的优点,那就是满腔的热忱和少年意气。
四爷组建起来的这支特殊的反贪组,只怕真能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为了天下苍生,为了黎民百姓,为了大清的江山社稷……”四爷说的慷慨激昂,“你们可愿为百姓请命,拯救天下苍生于水火,匡扶社稷于危难……”
“臣愿意!臣愿意!臣愿意!愿意!”少年们挥舞着拳头,一个个仿若救世英雄。
那就冲吧,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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