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嫂子和贾芸就听明白了,这是借着说余家的话,给他们母子说话呢。怕亲戚间起嫌隙,因此,提前这不是得立规矩嘛。
林雨桐不是立规矩,就是说这叫贾芸照管将来的酿酒作坊和酒水铺子这事,该怎么一个分润法,“……一年,二十四俩银子,一年里里外外八身衣裳,年礼节礼另算……再就是,管一桩的事,拿一份红利,从里面抽一成给你……”
那二十四两银子便已经是吓煞人了,还有衣裳节礼的,再给分红利,“这太多了……”
哪怕是不赚钱,有前面的底薪在,也已经很好了。
贾芸嘴甜的很:“儿子就怕办不好叔叔婶子给的差事……”
“只管放着手干,自己的买卖,自己的铺子,赔不了的。”林雨桐说着,就叫人把贾芸今年的二十四两银子提前给了,又给了八身衣裳料子,都是极其体面的,“放你一个月的假,没事的时候,去街面上看看人家的铺子作坊,心里也好有底。下个月的今儿,你再来。咱们就算是正式上工了。铺子的粉刷倒是不用费心,只里面的家具桌椅摆件,还有作坊的选址建造,木桶瓷罐的定制,都需要提前着手的。来了给你支银子,也好办事。”
这母子这才欢天喜地的应了,林雨桐叫把人给送了出去。
把人给送走了,四爷也只管读书。庄子那边今年有余梁一并料理,林雨桐没怎么费心思。
她在家,带着幼娘一道儿,拾掇那牡丹和芍药呢。
如今,正是牡丹盛开的季节。林雨桐总不认为,单株的牡丹有什么好看的。要想好看,还是得弄一片牡丹园。但不是每个人都跟林雨桐的想法似的,她们还是跟喜欢那种种在花盆里的,各种被古代的文人墨客赞过的名贵品种。
如今再用嫁接这一套,那就不吃香了。今年不知道有多少人家弄了嫁接的花木瞧,一点也不新鲜。
她呢?在家把花修剪了一遍。修剪成了真只有画上才有的。
画上的是静止的,不管是牡丹花边的富贵竹还是旁的,那都只能出现在画里。
可林雨桐把这种平面上的画,愣是给立体的搬过来。
跟做了一个微型的景观一般,给王熙凤送了去。她用不用,就只看她的了,也不算是白得了她的花木。
之前想着给黛玉三春买小玩意,想找个捏糖人的,捏点东西给他们玩。却不想碰上庄子上就有这样的手艺师傅。
林雨桐就叫他把乡下的小村子,原模原样的捏出来,做一个缩小版的。
又分别捏了几个庄户院,院子里的大黄狗,散落的鸡鸭,撵着鸡鸭的小童,笑的露出空荡荡的牙床的老太太,还有拎着旱烟袋,蹲在门口的树下抽烟的老头儿。生动有趣,是这些大小姐小少爷们从来没见过的。
大的小村庄的模型给贾母送去了,小的庄户院,几位姑娘小爷一人一套。给王熙凤家的大姐儿,但做了一套小小的桌椅板凳小房间,还有小号的锅碗瓢盆之类的物事叫送去了。
一家子爱的什么似的,贾母围着半个房间的模型看,“亏得她的心思这样巧,又心心念念着我。”说着就说鸳鸯:“我记得叫你收着一下子的玉石,打发人给那丫头送去。”
是没有打磨的籽玉,白玉青玉,品相中上,价值明显更高。
林雨桐收也就收了,知道贾母这是在封口呢。那东西,贾家另有用处。
等四爷要府试的时候,听说贾家把那东西想办法给宫里送去了。
接到消息的时候,林雨桐就笑。要么说四爷奸呢。
那玩意看似没有技术含量,其实不然,光是一副静止的泥雕塑,那有什么可看的。里面有几个非常关键的点。
第一,是庄子周围的农田,那农田没什么稀奇的。稀奇的是明显的北方院子,田里却蓄水,水田里却种着水稻。而那不停的循环流动着的水,就更是靠水车给压上来上的。
第二,是村子里的一些东西,比如说是猪槽子,里面的水是自动蓄水的。瞧着半池子水模型上的猪槽子,小小个的,也就是一头真实的猪吃一顿猪食的时间,那水自动就没了。而下一个饭点的时间,那水又会自动续上。
这些东西,叫工部那些人琢磨上几十年,他们也参不透里面的道道。
搁在贾家,那就是赏玩的。在家里放着,也顶多就是看个一个稀奇。而送到宫里,宫里的人或许一天没发现里面的细节,两天没发现里面的细节,但是时间长了,再粗心的人也明白这东西的价值。
自己到不了御前没关系啊,贾家的手只要能伸进去,四爷自有办法借着这只手,达到自己的目的。
考完了,天也真热了。在五月节之前,传来好消息,四爷得了案首,这个秀才的功名算是拿到手里了。
估摸着贾家那边会有人来,结果一出来,四爷和林雨桐带着贾瑕和幼娘,直奔城外去了。
这谁也不能指摘,毕竟人家爹妈在城外,这种大喜事,当然得告知爹娘。
可四爷却决定,在庄子上避暑,过了这个夏再回去。
饶是贾家有再大的热情,过上两三个月,就什么也不剩下了。
那边不止有一个给贾数和钱氏住的院子,在山上的果园子里,还有几间干净的屋舍。去了,干脆就直接住在山上。
四爷几乎一半的时间,都在玄真观里。他不问学问上的事,就是跟贾敬闲聊。偶尔指点指点贾敬炼丹。而贾敬呢,也偶尔会说一些朝廷里的事。
晚上,四爷在梳理从贾敬那里得来的消息,林雨桐就在一边看。
“这个圈禁起来的太子……”林雨桐惊呼一声:“莫不是那个义忠亲王老千岁?”
义忠亲王,这义忠两个字,只怕是谥号。
亲王,也是死后准许以亲王的规格安葬。
之后又出现了老千岁,这个老千岁的称呼,这么解释吧:康熙朝的大阿哥直郡王,人称大千岁。等四爷登基以后,这大千岁就不能是他了,也不能这么称呼了。所以,这要是说起来,叫一声老千岁,才不算是错的。
如今,这位后来被人称为义忠亲王老千岁的人还活着,是被圈禁起来的太子。
这个,怎么说呢?为什么给人的感觉,这么熟悉呢?
看四爷的眼里带着几分伤感,知道是又想起了过去的事。她便打岔道:“这太子乃是嫡长子……”
四爷点头:“现在知道,为什么荣国府乱了长幼的事,没有御史弹劾了吧。”
知道!真知道了!
谁傻了去说贾家的事。
如今,作为嫡长子的太子被圈禁着,而嫡次子的势头又很猛,皇上多有倚重。
这个时候,你冒出去说什么长幼有序,你说的是贾家的事吗?你这是借着贾家的事,来影射干涉皇家的储位之争。
做臣子的只要不是想作死,就不会这么干。
因此,贾家的事,自然就被集体无视了。贾家的事虽小,但谁敢捅破了这层窗户着,那背后的事就有点大了,谁都兜不住。
所以,贾赦心里哪怕是委屈,也得委屈着。连叫委屈的胆子都没有。
所以,贾政心安理得着,他知道,谁也拿他没办法了。
薛家能为义忠亲王老千岁准备那么好的棺木,那证明贾史王薛,其实之前就是太子党。而如今太子坏了事了,被圈着没个具体的说法。贾家作为这个政治集团中重要的一份子,想要脱身,怎么办呢?贾赦和贾政位置的调换,是不是就是一种表态呢?
要是这么想,似乎也就能说的通了。
而秦可卿的身份,只怕还真就是这位太子的女儿。如今太子只是圈禁着,所以,秦可卿在贾家就安然无恙。可要是这位太子被废了,死了,秦可卿就不能留了。
是这样吗?
林雨桐有些惊疑不定,问四爷说:“这朝局好像有点乱啊!”
何止是乱?
是大乱。
根据书上记载着,离秦可卿的死都不算远了。如果是这样,那么这被圈禁的太子,一定是出了事了。
而紧随其后,这义忠亲王就成了老千岁了。
也就是说,死的不光有这位圈起来的太子,就连皇位,也得易位。要不然,怎么敢用一个‘老’字?
皇位易位,可后来偏偏出现了太上皇。怎么一种情况下,皇上会成了太上皇?
是皇位上这位主动让位,还是有皇子按捺不住?
想是四爷这种愿意放下手里权利的,不多。要真是心甘情愿的,又怎么会出现二圣临朝?
所以,只有一种可能,有人按捺不住了。
那这就不仅仅是皇位的更替,而是一次有组织,有预谋的政变。
在这种时候,若是不能进入权利中心,押注搏一把,那最好的方式,就是躲开。躲的远远的,千万别跟这种事沾染上一星半点的关系。
这种大乱之下,枉死的小人物,多了去了。
第二天,四爷就马上打发人,叫余梁:“要是差事真不是那么要紧,不如请上一段时间的假。住在山里也行,去别的地方避避也行,先过了这一场风波再说。”
余梁吓了一跳:“这种话可不敢乱说的。”说完,又急忙问:“有几成把握。”
林雨桐就说:“不管有几成把握,找个清净的地方避一避,这总是没错的。横竖也不耽搁什么。”
于是,张道长非常配合的给邵华肚子里的孩子算了一卦,言说是,刀兵的煞气太重,不能沾染,否则,这孩子有大凶险。
余家住的地方,本就是跟武官家眷住的地方在一条街上。这么点事,家家都能知道。
于是余梁带着重礼,把上司同僚都拜访了一遍,只说了为了孩子,得去庙里祈福,要请假云云。毕竟司库管着刀兵,怕这煞气啊!
这些人收了东西,都特别仗义。上司说尽管歇着,孩子只要平安就好。等孩子降生了,再回来当差云云。同僚说,只管忙你的,你差事的事,别担心,谁来也挤不走你。你的那点活,兄弟们就干了。
余梁谢了又谢,告辞出来。然后当天就收拾箱笼,搬到城外了。
而林雨桐看着王熙凤叫人送来的请帖,说是端午吃戏酒的。她轻轻叹了一声,又无奈的摇摇头:大变在前,贾家在这风口浪尖上的,反而是毫无所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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