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呢,晚上带上口罩,提着个篮子,往外卖卤肉,事先在家里切好了放在篮子里,再带上一个一次小婉或是小碟子。一小婉或是一小碟子卖个五毛或是八毛的,用碗或是碟子量好,然后倒小塑料袋里,在夜市上兜售。有那喝酒的,愿意吃口肉的,就买上一块八毛的,她从里面能赚一点。
后来这不是做的越来越大,用肉量越来越多了嘛。林雨桐知道有鬼,但从来也不戳破。
这回她被冯大姐拦了,带了汤回去卤出来的肉也挺好。人家还不愿意来了,在家就自己弄。结果添了料进去,这肉就发苦。
这配出来的料是这样的,每一道都刚刚咬合住,任何一味料没掌握好,都发苦。
可这五十斤肉呢,卤出来味儿不行难道还能扔了?
多少天才能赚会这点本钱?
李国丽觉得没事,反正都是卖给醉汉的,估摸着他们吃是吃不出来的。
可好吃跟难吃人家的区别很明显好吗?那边一桌子醉汉,买了十块钱的肉,一大盘子呢。结果往嘴里一塞,明显就不好吃嘛。
不能吃!这就拉着她不叫走:坏的拿来糊弄事,这哪里行呢?给我们退钱。
按说人家吃出来了,要退钱,你给退了不就没事了吗?
结果李国丽也横:“我这肉都是好的,就是那娘娘作坊出的,大家都知道,偏你们说不好吃,这都给你们装出去了,退回来我还怎么卖?不退!你问问去,我卖的肉是不是跟娘娘作坊一个味儿。”
没错,自家这边的商标和品牌,四爷给注册了一个娘娘牌。
两口子把这当逗乐的消遣,人家问是啥意思,自家也不知道咋解释。
有人就打趣说:“这还不知道?肯定人家小林在家跟娘娘似的。”
是说因瑱把林雨桐伺候的跟娘娘一样,因此才叫娘娘牌。
有些人又说:“你那是胡说,不可能是那个意思。人家这娘娘牌,是说有了她们家的熟食以后,这主妇都省事了。不用烟熏火燎的,切盘就是一顿饭。个个主妇以后在家里都跟娘娘似的享福,是这么个意思。”
这种说法听着比较靠谱。
但因为牌子奇怪,反而更容易叫人口口相传。
问是哪家的卤肉啊?
那边说是娘娘家的。
就这么着,很是有些口碑。
李国丽如今打着娘娘家的招牌,人家那边不认账啊!
这小摊位上也带了卤肉,只不过是比李国丽这边稍微贵一些。他是从作坊那边进货的,成本比李国丽高,这女人每次来,还卖的那么便宜,很影响他的生意。
这会子见起了争执,他也怕自家的肉发苦,赶紧切了一小块尝了一口:不苦啊!肥而不腻,味儿香浓,百吃不厌。
再去那桌上也拿了一块吃,后味儿隐隐发苦不说,肥肉是真肥,瘦肉是干柴。
他‘呸’了一口,也说李国丽:“你别糟蹋人家的牌子,我这边也进人家的货呢。我切一点大家尝尝。这肯定不是那边的正宗货。”
这些醉汉一尝,更觉得是被恶意骗了。拉着李国丽不叫她走,非叫退钱。
她不退不说,反手还给了拉扯她的男人一巴掌:“再拉拉扯扯,老娘告你耍流氓。”
这边一叫嚷,李国丽的丈夫就赶过来了。大晚上的,一个女人不敢来的,两口子是一个在暗处守着货,另一个挎着篮子卖,卖完了再去找男人拿货,也是个壮胆的意思。
媳妇被人拉扯着,隐约的还听见说耍流氓,他以为是自家媳妇被人占便宜了。拿了秤肉的一杆秤就过去了,不到跟前就先抡称。那老式的称前面带着个铁钩子,称杆上坠着一个秤砣,是个大铁疙瘩。
他本是一着急抡过去的,却不想那秤钩子直接给抡到人家眼睛上了,顿时血就下来了,这到底伤到什么程度还不知道。而拿秤砣也飞了出去,边上的行人躲了一下脚下一滑给摔了,那秤砣好死不死的砸在人家的鼻梁上,也是血呼啦的一片。
伤到这程度,那是不能放他们走了。
摊主当场就把人扣住了,然后喊人去派出所,这事不能善了。
林雨桐和四爷被叫去调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那边据说是眼睛没伤到眼珠子是万幸,但是视力肯定会受一定的影响,这也算是致人伤残了。
而另一个无辜的路人,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秤砣把鼻梁给砸断了。如今在医院呢。
这责任是明摆着的,肯定是李国丽两口子得负全责的。
但李国丽不认,认为要不是对方纠缠,就没这事。
叫林雨桐和四爷去,就是李国丽坚持说,她那卤肉是娘娘家出的。
那肯定这事不能认啊,“我们没卖过肉给她,账本在呢,随时可以查。”林雨桐便把她讨要卤汤的事说了:“那个拿走,卤肉一次可以,做个汤烩面烩菜都行,但想用第二道汤,肯定不成,这牵扯到我自家的秘方,我不能说。”
这卤肉本身并不难,不过是炖肉之后,给肉汤上要飞一层糖浆。光是这个飞糖浆,要是掌握不好火候,汤和肉都会发苦。
外面卖卤肉的多了,有些人看看在家里就能学的八九不离十。要真是踏实的拿称去计算量多量少,做出来的味道都不会太差。有些悟性高的,仿照自家这个味儿,模仿个八|九成都是能的。
这又不是高科技。只看各人在某方面的能力而已。
其实人家叫四爷和林雨桐去派出所之前,已经派人去作坊了,冯大姐那些人都说了,李国丽那肉就是她自己个炖的。
如今叫自家过来就是过一道手续。
了解了情况,人家派出所的人又去问李国丽,李国丽还嘴硬:“那是她们家的汤,自然是她们家的肉了。”
不是人不要脸,主要是这个债务,他们家背负不起。那两个伤成那样的,医疗费是最基本的,他们得出的吧。可这钱算下来,没有三五万都不行。尤其是眼睛和鼻子上的手术。
可如今,上哪里弄那么些钱去?
那两个伤者,也都是有各自的单位的。人家单位肯定要想着先救人的。自家单位出面垫付了医药费,先做手术再说。至于这钱,谁的责任谁就得负责,一分钱都不能少。以后还得还!
不行咱就上法院,叫法院判决。
为这个事,因大姐跟她婆婆大吵了一架。
她婆婆觉得四爷和林雨桐应下就没事了,可因大姐却觉得:“你闺女占我娘家的还没够了!这都小半年了,天天的靠这个赚钱,这会子了贪心不足要人家的老汤,这是要砸了人家的招牌人家的饭碗,她就是贪心太过,活该!天都看不过眼!”
她那婆婆心疼女儿,上来就要打因大姐。到底叫大姐夫给拦住了:“妈,别吵吵了,还嫌不丢人吗?你出去听听,人家都是怎么讲究咱们家的。丢死人了都!您还说,说啥啊?我小舅子那边正经不错了,你当人家傻,看不出来国丽那一天几十斤的肉卤了是干啥去的,但人家看着春桃和我的面子连提都没提过一句,够可以了……”
“你个王八犊子,就知道胳膊肘子往外拐。”老太太哭的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那几年,你没少补贴你小舅子,我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这人不能没良心,你妹妹如今遭难了,他们倒是一推六二五……”老太太怒了:“滚!都给我滚!出去想办法去,要是不把国丽的事想办法解决了,你们两口子就别回来。”
是逼着这两口子跟四爷和林雨桐借钱呢。
但四爷和林雨桐这会子当真也没那么多钱,两人除了流动资金以外,以食品公司的名义,在郊区买了一片荒地。
那地如今也才三百多块钱一亩,三万多块钱,买了一百亩地在那搁着呢。那地方偏的厉害,唯一的好处就是靠着国道,来往运输方便。
如今两人手里连盖厂房的钱都没有。四爷正想办法说拿这地皮做抵押,去银行贷款盖厂房呢。
若是从流动资金里,挤出一两千来应急,这个能拿出来,再多的真没有。
这两口子真被撵出来了,俩孩子倒是在家。可因春桃也不能放心啊,她家闺女今年都十七了,高二了。小子也都初三了,眼看中考了,都正是要紧的时候。家里老太太这么吵吵嚷嚷的,孩子怎么学习?
因大姐回来跟因大妈一说一哭,把因大妈给气的:“没这么欺负人的。”
但再多的话,当着姑爷的面却不能说了。四爷过去带了两千块,也把自家的情况说了:“那天桐桐不在,就少叮嘱了一句,说那汤不能用第二遍。这不就出事了。现在多的也真拿不出来,这钱我只给大姐夫你,你怎么用,随你的意思。我这边,你不着急还的……”
结果那边欠的债,这两千块钱砸进去又能起多大作用呢?
李国槐有老婆孩子要养的,闯出祸的是妹夫,妹夫那边兄弟好几个呢,总能有办法的。他把钱攥在手里捏了又捏,偷着跟因大姐商量:“明年丽文就要考大学了,今年俊文要是考不上好高中咱们还得掏赞助费。工资发不下来,孩子上学咋办?上回我跟你提的事,你没答应,是不好意思张口从因瑱借。如今钱也送来了,不如先紧着咱们的事办……”
因大姐咬牙应下了,不管婆婆怎么说怎么骂,她也咬牙忍着不言语。
那边李国槐却跟另一个关系好的师傅,两人合伙出钱把厂里的一台旧的解放牌运输车给买下了。这玩意是二手的,但这车况两人都熟悉,往常也是他们搭伴跑长途的。如今这车跑不了长途,但是短途运货还是能的,不说别的,就只说去菜市场,每天往乡下去一趟,回来的时候拉菜拉粮食,去的时候捎带城里的副食品。短途的话钱也不少赚,不过就是辛苦一点,菜一般都是晚上拉,赶在天亮之前拉到城里。两个人换班的跑,一趟下来三四十块钱是能赚到的。跑上三个月,除开家里的生活开销,就能把本还了。
“以后国丽手里要是紧,你看着给。”李国槐一口下去就是半根烟,“能管的了她的时候我管……”但要是实在管不了的时候,那也是没办法。这跟当时接济因瑱还不一样。人家那是孩子多,媳妇身体不好,接济也是今儿八块,明儿十块的,一点一点的往下薅,不觉得疼。可这如今万万上说话,上哪弄去?
把自家卖了也不够的!
李国丽这事出了以后,有那心思活的人,总想偷学的的人,也都不敢打这个主意了。
还有人说:“也不想想,人家敢去开厂子,必然是人家小林掌握了肯定叫人偷不走的手艺。那李家的闺女不走正道,光想着吃现成的,那哪里有好。看见人家卖钱,咋就不想着,人家那不定在家里试了多少回了,光是糟践的东西,怕是也不是小数。”
人家这么说,林雨桐就说是:“琢磨老些年了。”
看看!看看人家这悄声不语的,人家这心里却灵性的很。
四爷如今缺资金,罐头厂那边人家也不跟四爷合作了,四爷那门道人家一看就明白,觉得自家也能操作,干啥要跟你合作?
这本就是当初预料到的事,他也不失望。一门心思的想着贷款的事。
可如今这大企业都从银行贷款发工资了,贷出去的钱根本就收不回来。银根紧缩,你这私人的小厂子,一块偏僻的地就想贷款出来,那真是痴人说梦呢。
所以,两口子就发现,你折腾来折腾去的,手里能用的钱还是没有。
行!那就先把地皮放着,钱再另外想办法就是了。
这天四爷要出门,那边厂里的大喇叭喊呢:“因瑱——因瑱——职工因瑱——听到喇叭通知,请到厂办公室来一趟。”
相同的话大喇叭广播了三遍。
得!本来是换上好衣服出门的谈事的,这回去不成了。又得换上工服,往厂里的办公室去。
这边四爷还没出门了,因大叔就来了。进门就说:“你又干什么呢?”
四爷心说,我一天到晚都想着挣钱了,我干啥了我?
他就安抚老爷子:“没事,我先去看看。”
因大叔哪里放心:“老子跟你去!”
大有啥也别想瞒着我的架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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