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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看不惯。”
就在石湍暗自心有顾虑时,凤举淡淡一笑。
“看不惯的岂止你一人?举目远眺,巍巍帝阙竟是一派乌烟瘴气,举凡有志之士,又有谁能看得惯如此世风?”
在石湍惊讶的目光中,她兀自说道:“醉生梦死不过自欺欺人的假象罢了,真相人人皆知,却无人敢坦言,因为坦言者死,久而久之,坦言成为了俗人俗事,无人再会提及。”
“而今距春秋战时已有千年,可如今反倒不如古时,那时四方馆中群贤毕集,各国皆建有争鸣台,百家争鸣,才学之士聚集,共同探寻真理与治国方略,一派鼎盛繁华之象。那时虽诸国林立,征伐不断,却是乱中有进。反观如今,锦绣堆雪、白马玉堂之背后却是一潭死水,志士凋零,壮志难酬,人人三缄其口不敢多言,真是讽刺!”
石湍深有感触。
春秋战时人们的思想远不如今,那时的国力环境也远没有发展到如今这般,可书中描绘的当时百家争鸣之象,实在令人心生向往。
那样的思想自由,与如今简直是天渊之别。
他叹息道:“如今就连皇族都身不由己,人人想的皆是独善其身罢了,那些敢于直言抗争之人,又有哪个是有好下场的?”
同一个无望深渊,一人想要跳到对面却落入了深渊粉身碎骨,第二人同样如此,第三人,第四人……久而久之,便再无人敢尝试了。
“那是因为他们皆是孤身一人。”
听到凤举的话,石湍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什么?”
凤举言道:“皇族为天下至尊,却受制于世家大族,手无实权;世家大族手握至权,却各自为营,各谋其利;士子才华横溢,满腔抱负,却清高孤傲,苦无人领导,最终只能一一凋零,随波逐流。若是……能将这三者聚合呢?皇者为强主,世家齐心为辅,群士共聚,各展才学。”
月踞当空,众星拱月,方能成就一番璀璨盛世。
除了朝中真正掌权的个别之人,如今已经鲜少有人敢如此公然议论时政了。
而且还是个……女郎。
石湍震惊归震惊,却是摇了摇头:“女郎此番设想虽好,但却是不可能实现的,皇族、世族、庶族,虽共存而立,却又矛盾重重,皇族壮大便容不下世族,世族也不愿将手中实权交给皇族,上层尚且如此,又如何能整合散乱的庶族?要想将此三者整合,难之又难。”
凤举浅笑,美丽高雅,举手投足都散发着一种自信的光彩。
“瀑布飞流,唯有逆流而上,方能登上顶峰,俯瞰天下!”
“逆流而上?”
石湍面露犹豫。
“若是能力不足,最终只会被瀑布击落,粉身碎骨。”
“不去一试,怎知不能?我们世族处于皇族与庶族之间,上可辅助主君,下可招纳有志之士,若是世族能够一心,由我们来完成此事,最适合不过。”
石湍冷笑,满带着嘲讽:“可惜,如今的主君,如今的世族……不可能的!”
凤举挑了挑眉,这石湍虽传闻愤世嫉俗,总喜欢直言不讳指摘他人错处,其实也是个谨慎之人,说话隐晦,但又恰到好处。
如今的主君……呵,绝非明主,不值得辅佐。
如今的士族……凤裴两家尚还算中立,可衡楚两家却是各自凭借东宫与昭王,想要一举夺权,要他们一心简直是做梦。
凤举折扇轻摇,笑道:“不破不立,破而后生变,变而后重立。”
“破……变……”石湍在唇齿间咀嚼着这两个字,陡然瞪大了眼睛:“你……你是指……”
他会点到即止,凤举自然也明白,自己与石湍虽是有恩义在,却还不到能够坦言不讳、完全信任对方的程度。
她只是说道:“心如明镜台,有些话,你若愿相信,愿意去成就,那它便是可以存在的事实,倘若你不敢,不愿,那它便只是一阵风过,你我皆不必在意。”
石湍猛灌了一口茶水,望着凤举的背影。
“女郎之意端昭明白,可你、你……只是个女郎。”
凤举凭栏而立,看着眼前园中的姹紫嫣红,闭了闭眼睛。
你只是个女郎!
这句话她已经听得耳朵起茧子了。
“端昭兄此言实是俗了,古来女子有上阵杀敌者,有匡扶君主者,有为国士者,男子能为之事女子何不能为?况且,即便阿举是女郎,但端昭兄你是男儿,人人皆有其能为之事,各展所长,各司其职,共成一事,这并不矛盾。”
石湍自失,苦笑:“是,女郎此言甚是,是端昭俗了,女郎才识着实胜过我等须眉。”
凤举转身,在亭阁中缓步慢踱。
除非能听见两人的对话,否则任何人看来都只会以为他们是在闲谈。
“刑部作为六部之一,主律法审定、案件刑讯审理,在朝中作用举足轻重,端昭兄身为石家培养的继承人,想来若是有心出仕,很快便会入职刑部吧?”
“不错,不瞒女郎,伯父已经在着手安排了。”
“哦?那阿举要在这里恭喜端昭兄了!平步青云,夫妻结璃,双喜临门。”
石湍怎么听都觉得这话不是滋味,分明就是在刺激他。
他苦笑着看向凤举:“只要如今的形势不做改变,为官无所作为,还不如闲云野鹤来得快意。就如此次长史韩林状告昭王一案,人命摆在眼前,最终却还是不了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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