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歌把所有该检查的都检查完了后，准备在旁边的陪护床上休息了。

母亲用干瘪无力的声音突然喊，“儿子……”

秦歌先愣了一下。

然后半蹲在母亲的床前，他看到母亲耷拉着眼皮看着他。

没办法，人躺着，只能用这种眼神。

“把我……摇起来一点，我想坐坐……”

秦歌都来不及兴奋，连滚带爬地把母亲的病床摇起来一些。

这是入院这么长时间来，母亲第一次提要求。

好起来啦！

摇了床。

母亲又让他拿棉签沾了水给她润嘴。

她有了久违的笑，目光温和。

在这种目光的注视下，秦歌鼻子一堵，一口气憋在那里，一整段想说的话就哽在喉咙上，愣是说不出一个字。

张嘴就怕是嗷嗷的嚎啕。

“小艳跟孙子回去了？”

秦歌点头之余，惊讶的是母亲的意识，“你知道他们来了？”

母亲说，“我都知道！”

"你们在这个房间里面做什么我都知道。"

"我想睁开眼睛跟你们说说话！"

"就是眼皮子重！"

"随便怎么都抬不起来……"

秦歌的情绪好起来了，他发现母亲今天的精神头特别足。

话也说得特别的多。

先说她小时候。

再说她和秦歌他爸结婚。

从六七十年代的婚姻生活一直聊到秦歌结婚生子。

和一生相比，这些话语显得是那样的单薄。

秦歌担心她说太多话很累。

但是一想到母亲已经很长时间没有精神头这么旺过，就想让她多说一点。

后来母亲不说话，笑眯眯的看着秦歌，满眼慈祥……

秦歌说，"妈，早点睡吧，有什么想说的，明天早上我们再聊。"

母亲点头，"你睡，我好久都没看着你睡觉了。"

"今晚我看着你睡。"

于是秦歌连后退的时候，目光都没有离开母亲，他侧躺在陪护床上，直勾勾的看着母亲。

舒服的活动了一下脖子，神情也有了久违的轻松。

当一个人长期处在紧绷的精神状况之下，突然放松下来。

入睡并不会太容易。

即便是睡着了之后，也不会睡得特别的沉。

整个人总感觉是迷迷糊糊的。

迷迷糊糊的看到母亲从床上坐了起来，她开始收拾包袱。

然后迷迷糊糊的看到了自己，连忙从母亲手里接过包袱，将医院当中的行李全都塞进去。

从这个时候开始，秦歌就知道在做梦了，即便是知道做梦也不愿意，毕竟像现在这样开心快乐的时光太少了。

不过很快画面又回到了，他躺在陪护床上的样子，母亲走过来摸着他的头，笑起来的时候连脸上的皱纹都是抹不平的温柔。

秦歌想坐起来……

母亲却抚着他的头说，"休息吧，好好休息吧，这些年真是辛苦你了。"

秦歌明明是想笑的，可是一开口说"不辛苦"的时候，就忍不住的大颗大颗眼泪往外滚。

然后耳边就出现了类似于闹钟般的嘈杂响声。

秦歌的心跳越来越快，人还没清醒的时候，身体就不受控制的从床上弹了起来。

突然加速的供血，使得他太阳穴的每一次跳动，都如同有棒子在敲击他的脑袋。

生命监测仪的连续嘶鸣声，让他还没来得及叫护士的时候。

就看到两三个护士，冲进病房当中开始以一种看似杂乱无章的手段在做着最专业的抢救。

他们的迅猛操作，让坐在陪护床上的秦歌看起来特别的呆滞……

原来……这竟是最后的道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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