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上的积雪已经很厚,踩在上面“嘎吱嘎吱”直响。
这场雪下得真叫带劲,时紧时松,飘飘忽忽一直到大年初一。
两天多的雪噗噗簌簌地下着,人人都闷得心里发慌,即便是大年三十晚上和年初一早晨接二连三的鞭炮声,也没能把闷气儿给消了。
这种天气,男人们还好,凑到一起打打扑克、搓搓麻将,年老的打那种麻雀牌,麻将的简化版,多少赌上一点,带点儿彩头饶有兴致。
最难熬的莫过于妇女了,东屋走到西屋,西屋走到东屋,这儿掏掏那儿看看,或者溜个门子,找些陈芝麻烂谷子的话茬唠唠嗑。只是到了做饭的时候,锅碗瓢盆的一阵忙活,才觉得是一个地道的女人了。
小孩子可以捉麻雀,在院中扫一小块地来,撒点谷子,上面罩一筐子,用小棍撑着边沿,棍上拴一绳子,一直牵到屋里头。那些饿不住冒雪出来觅食的小麻雀会前来啄食,只要它进入筐底,屋里便一拉绳子,小棒一动,筐子一落,就罩住了。
家里有狗子的,可以带着狗到野地里逮野兔,要是胆子大一点的,走远点去南山上,野味更多,不过那也危险,山里有狼,一般人家是不会让孩子跑那么远,顶多在山脚下的小坡上转转。
马小乐对带狗抓野兔子的事也还饶有兴致,但他觉得已经不能那样做了,否则乡亲们会笑话长不大。况且,阿黄也已经不在,少了那位老伙计,也没了那个心思。
想起阿黄,马小乐仍旧满怀感伤,心里不免一阵心酸,想着它死去的第一个年头,无论如何也要好好供奉一下。
年初一大清早,马小乐就起床了,拿着红糖果子、糖酥,还有苹果、桔子,并带了一沓烧纸,像模像样地来到阿黄的坟头前摆好,烧了纸,上了香,还叩拜了一下。
给阿黄祭拜完,该回家吃早饭去。
早饭是饺子和汤圆,马小乐在从果园回村里的路上心里就念叨着,以往巴望着过年,头好几天就想着热腾腾的猪肉饺子和带夹心的汤圆了,现在虽然生活条件好了些,可那多少年的情愫还依旧浓烈。
早饭很快吃完,按照规矩,村委会的干部们会凑到一起,到村里各家比较有本事的以及老烈军属的人家里走走。
马小乐琢磨着,村干部们肯定回到他家里来,便让胡爱英准备好糖果,而后自己摸摸口袋,准备点香烟。不巧,忘记带了,金柱送给他的那条好烟忘在了果园里。
赶紧回果园去拿烟,等村干部们来了好散一散。
雪仍旧没停。
其实,这两天通往马小乐果园子的路上也一直没断人,从年二十九下午开始,就有人陆陆续续地去看马小乐,哪怕是随便唠唠嗑。尤其是今天,年初一,马小乐刚到了果园进屋里没多会,拿了香烟正准备走,可来看他的乡亲们却是接二连三。
年初一上门是风俗,拜年的。
马小乐觉得很不好意思,一般拜年是晚辈主动到长辈家里,他辈分不大,年纪也小,可村里却有那么多辈分比他大的人都来了。
马小乐也不含糊,只要来了人,都拿好烟招待并且很客气地打着招呼。
好不容易又送走一批,马小乐赶紧锁了门离开。
回到家中,马小乐开口就问:“爹,村里来人了么?”
“来了,又走了,人家事情多着哩,好多人家要去的,就没等你,他们让我传个话给你,中午到刘长喜家去喝酒。”马长根呵呵笑着,“小乐,你看你,到乡里头工作了,就是不一样,村干部们还得来我家拜年咧!”
马小乐也很高兴,人人都有份虚荣心。“爹啊,都来了谁啊?”他问。
“刘长喜、丁建设、徐红旗、高得胜、顾美玉……”马长根扳着指头数了起来。
不过马小乐听着有点不对劲,问道:“爹,咋没有范宝发的?”
“他啊,好像没看到。”马长根很认真地道,“没有他的人影。”
“哦。”马小乐表情严肃地点了点头。
马长根看了,也轻轻皱起了眉头,“也是啊,他咋没来,村支书也应该来的。”
马小乐明白是怎么回事,因为范枣妮啊,想那范枣妮到时去市报社上班,而且找的对象又是市委宣传部领导家的,那多牛气啊!
想到这里,马小乐就不服气,觉着范宝发也太有点仗势了。
可事实就是如此,谁有了势能不仗呢?
一切都在于自己的心态,想通顺了就好。
马小乐能想通顺,范宝发摆架子不来就不来呗,也没有啥可计较的,不过想到范枣妮,他就不能平静了。想那小妮子,小时候天天在一起也没啥两样,可人家考上了大学,现在到市里去了,住着高楼大厦,走着平整的水泥路,即便下雨下雪,星点儿的泥巴都不沾。
想起这些,马小乐原本的优越感荡然无存。
“小乐,发啥呆?他范宝发不来就不来,爱摆谱的人没啥计较头。”马长根见马小乐闷闷不乐,想开导开导。
“啥啊爹,我可没想范宝发的事,他爱来不来,我不稀罕。”马小乐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我在想今个儿中午去不去刘长喜家喝酒。”
“那得去啊,人家咋说也是新上任的村长了,不去不是不给面了嘛。”马长根道。
其实马小乐知道这理儿,只不过刚才是为了掩饰而随口说的,既然说了,那就顺着马长根的话继续说下去,“嗯,对,是得去!”说完,掏出一盒好烟放到马长根手上,“爹啊,尝尝这烟。”
完后,马小乐就走出家门,去大街上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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