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起那年分钱的景象,任程伟的那张老脸上全是带着讥讽的苦笑。
有些自嘲的感叹着:“我在厂子里干了一辈子,从一个小小的学徒工一直到一分厂的技术骨干。”
“李经理,王村长,你们晓得我学徒的那些年有多苦么?”
“几乎是以厂为家,一日三餐都在厂子里,师傅脾气大,动不动就连骂带踹,熬了整整四年,终于熬过来了。”
“不光学会了师傅的手艺,还考取了国家资质认证的特级钳工证书。”
“职位是升了,待遇却没有提升多少,当学徒时一个月包吃包住一千八,当了师傅,一个月也才五千,就这还要扣好几百的劳保费。”
“每天除了加班就是加班,老婆孩子也照顾不到。”
“本想着吃苦耐劳,那帮领导会看在眼里,提拔我继续往上升,到最后只有我是小丑。”
说到这,任程伟的情绪越加激动,额头上的青筋都爆了出来。
“小丑,我就是小丑,我想当技术副厂长,想了整整一年,那一年我几乎没有休息过,可结果呢?”
“他们居然把技术副厂长的职位给了一个新入职才半年的小年轻,那家伙才不到三十岁啊。”
“美其名曰什么干部领导队伍年轻化,专业化,素质化!”
“不就是个二流的大学毕业生么?他有啥本事,凭什么抢我们这些技工的升迁机会?”
“连最基本的机械装配工作都弄不明白,还领导我们,简直可笑!!!”
听了这话,李瑁微微叹口气,这年头就这样,或许任程伟还没明白一个道理。
并不是那个大学生有大学文凭,而是人家底子硬,入职半年直接被提拔为技术副厂长,这就是在寻找跳板。
人家的目标并不是当这个破落机械厂的厂长,而是把这里当成了跳板,往更有前途的地方跳。
不用问也知道,河东机械厂倒闭之后,那位副厂长肯定调进工业局里去了。
果不其然,任程伟接下来就应征了这个想法,他一脸悲哀的道:“我们梦寐以求的位置,其实人家根本不稀罕。”
“他在厂子里又干了不到半年时间,直接就被调派到了县工业局。”
“李经理,你知道最可笑的是什么么?”
“厂子垮台时,过来主导清盘工作的人竟然也是他...”
“十几年,整整十几年的工龄,最后就换了十八万九千块钱的下岗费!在县城买套房子都不够!”
“呵呵,当霍景良找我帮忙的时候,我还不想答应,确切的说是不敢答应,但他说事成之后有一百万的酬劳,欠他的债也一笔勾销。”
“我老婆病了,家里的钱被花光了,还欠了霍景良的高利贷,最后不得不走上这条路啊!”
任程伟声泪俱下的说着,简直听呆了屋内的其他人,谁也没想到这个平日里沉默寡言的中年人竟然藏着这么多心里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