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阙然见萧景曜如此紧张,不由露出了一丝自嘲的笑意。
方才战斗之时,揽月与萧景曜互相守护、互相成就的样子,他都看在眼里了,他不会上去自取其辱的。
正如他曾经在心中许下的誓言,如果此生无法与揽月在一起,那他便孤身一人,大道相伴。
只是未曾想到,昔日一言如今一语成谶,或许这都是天意吧……
陆阙然望不到萧景曜身后的揽月,只能微低着头,在心中默念,只盼着揽月一生顺遂、得偿所愿。
只是,萧景曜让他走?
老祖还在这里,无论他是否有让人诟病的地方,可是,他始终是最疼爱他的长辈、祖父,是陆家的精神支柱。
他又怎么可能抛下老祖,自己苟且偷生去呢?
想到这里,陆阙然一脸坚定地摇了摇头,“我不走。”
萧景曜闻言脸上没有任何意外,他正要开口说话,突然听到一旁原本已经疯癫的陆子安高喝了一句:“走!”
陆阙然浑身一震,老祖还有意识!这样一来他更无法置老祖于不顾了!
他体内灵气悄然流转,为了救老祖,豁出去了!
陆阙然正要飞身而上,突然一阵镜面破碎的声音传来。
他面色骤然一变,心中生出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然儿,我已是必死之人,不必为我做无谓的牺牲,走!”
陆阙然猛地抬起头来,只见陆子安身前,一面浅蓝色宝镜莹莹发光,可是镜面上却生出了无数裂痕。
看到这一幕,陆阙然瞳孔猛地一缩。
陆家人依托天道而生,他们的法器由天道赐予,与他们的命运紧紧相连。
镜裂则伤,镜碎的话,一切便无可挽回了……
陆阙然心神巨震,他面无血色,高声喊道:“老祖,不要啊!”
陆子安狼狈的脸上忽然露出了一丝笑容,他已经承受不住了,如今,死亡对他而言,才是解脱。
“然儿,此战过后,你不必再滞留九洲了,听从天意,去更广阔的天地吧……”
陆子安轻浅的声音在陆阙然的耳边响起,那是镜子间的共鸣,亦是陆子安死前绝唱。
说完这一句,他的目光轻移,落在了身前不远处的舒襄身上。
三千年前那场大战后,他发现自己再也无法与人交心了。
不知是因为曾经真真切切投入了真心,还是害怕别人也是带着目的接近自己的……
有时候想想,他真后悔呀,要是当初揽下职责接近舒襄的不是他该有多好啊。
镜面上的裂痕越发密集,陆子安感受着体内万蚁噬心般的疼痛,目光越发迷离了。
他思绪混乱,恍惚间仿佛又回到了那个他曾梦回了无数次的夜晚。
他与舒襄站在九州之巅,星河璀璨,月华迢迢,天下山川尽在脚下。
猎猎狂风吹得他们衣袂翻飞,舒襄仰天长笑,眉眼间疏狂飞扬,正是少年意气!
他眸光熠熠,一脸坚定地说道:“子安,有朝一日,我们定可登顶九洲,一步踏破天机,飞升上界!”
“你可要加把劲了,别落在我身后,接引之光下来的时候,我可不等你!”
“到时候,我们再结伴同行,畅游仙界,你说可好?”
陆子安眉宇间满是痛苦,他的身体渐渐破碎,就像那再也圆不回的破镜,零星落了一地。
神魂在极致的痛苦中缓缓消散,回首这一生,也许从刻意接近舒襄开始,一切就是错的……
陆子安最后深深凝望了一眼舒襄,这个曾经让他挣扎犹豫、差点背弃正义的挚友……
“我是否还有资格,应一句好……”
陆子安低沉的喟叹声缓缓消散,他浑身一软,眼里也彻底失去了光彩。
碎了一地的镜面,隐隐折射出舒襄那苍白的面庞。
他的嘴角结起了一层寒霜,冰冷而绝情地回应道:“你……早就没有了这个资格……”
“老祖!”
陆阙然双目赤红,他飞身而上,接过了陆子安瘫软的尸身。
舒襄再也不肯看陆子安一眼,他缓步走到萧景曜身边,一脸疲累地说道:“阿曜,我们走吧。”
萧景曜转头看向揽月,见她脸上难掩疲惫,却隐隐透出一丝欢喜,眉眼也跟着舒展开来。
天机和陆子安已死,这场大战是真的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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