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霜寒露重,秋风卷席着落叶在皇城之中飘荡,新皇登基,城中却不见迎接新帝的喜庆热闹,只有秋意萧瑟。
郡主府中一方小院是玉明熙的囚笼,曾经众星捧月的贵女现今只穿得起朴素的棉布,府中仆从作鸟兽散,只有贴身女使小燕留在她身边,两人相依为命,勉强度日。
看着寂寥的庭院,玉明熙心中仍存希望,时局动乱,好在她还活着,日子再难也要过下去。
小燕从外头匆匆跑过来,透过打开的窗子看到玉明熙,慌忙推门进来,等不及玉明熙开口问便说道:“郡主,外头都传开了,赵洵向新帝请旨,说要纳您做妾!”
玉明熙闻言微微一怔,眼中最后的一点光亮都渐渐熄灭,只剩下死寂的淡漠。
尽管没了富贵权势,好在还有尊严能让她支撑着平淡度日。如今郡主下嫁为妾,满京城人尽皆知,赵洵这是要把她往死路上逼。
她攥紧了手中的帕子,随后泄了力气似的松开手,从窗前起身,冷冷道:“他与新婚夫人恩爱甜蜜,让我做妾无非是想羞辱我……”
缺乏打理的庭院落了厚厚一层枯叶,微风一起吹的满院狼藉,阴沉的天色压在心上,让人喘不过来气。
十四岁那年,年少无知的她被赵洵的才情打动,不在乎他出身低微,为他谋划前程,铺平仕途,只因他承诺过有朝一日功成名就,便与她一生一世一双人。
可惜她懵懂天真,相恋八年竟没看透赵洵的真面目。
小燕被外头传的风言风语气的狠了,替玉明熙鸣不平道:“郡主您可是先帝义女,怎能屈身给那负心人做妾呢?”
玉明熙微笑着看她,摸摸她的头,无奈道:“李禄谋反逼死先帝,登基为帝,赵洵是李禄近臣,如今得势,定然要拿我开刀。我在京中没有了依靠,手上又没有权势,只能任人拿捏。”
曾经的她是皇帝义女,与太子亲如兄妹,爹娘征战沙场虽然早亡,却留下近卫军护她周全,忠心耿耿,那时她风光无限,上门提亲的人都快把门槛踩破。可她痴恋着赵洵,迟迟没有定亲。
现今新帝厌弃她,断了她的俸禄将她幽禁在此,门庭冷落,京中朝臣上赶着去巴结新贵,哪里还有人会多看她一眼。
秋风吹打门窗,玉明熙走过去将门扣紧,却被一人伸手挡住。
待看清门外的男人人,小燕抢先一步上前来挡在玉明熙面前,威慑道:“这是郡主闺房,大人怎敢擅闯!”
赵洵冷眼看她,强行开门,对身后的随从说:“把这丫头带下去,叫个人牙子来卖去青楼。”
“不要!”玉明熙将小燕往回拉,委声求道,“别这么对她,小燕从小就跟着我,求求你让我留下她吧!”
高高在上的贵女放下了所有的骄傲,先帝薨逝,太子病死,近卫军也被赵洵策反,她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玉明熙眼中含泪,赵洵却冷若冰霜,抓住她的手腕强行分开了她与小燕,厉声道:“若非留着你有用,今日便是你们主仆二人一起被卖入青楼。”
几个随从上来将小燕拖走,小燕拼了命的挣扎,却拗不过粗蛮大汉的力气,哭喊着,“郡主!奴婢就是一头撞死也不会辱了郡主名声!”
眼看着小燕被人带走,她却被赵洵扣着动弹不得,玉明熙心如刀绞,被赵洵扣紧的手腕勒得青紫,她眼中只剩麻木。
“赵洵,我已落魄至此,你为什么还要囚着我不放,难道要我声名狼藉,上吊抹了脖子你才肯罢休吗?”
“你若死了倒简单了!”
赵洵泄愤般将她甩到地上,瘦弱的身子撞在坚硬的地面上,玉明熙咬着牙没发出声响。面前的男人卸下了温柔的伪装,看向她的眼神满是厌恶。
他揪住她的头发,俯下身看她,“若不是为了替皇上笼络前朝旧臣,我绝不会让霜儿受这委屈。”
玉明熙发根生痛,冷笑一声:“大人与夫人果真情深义重。”
谋反成功后第二天,新帝登基,玉明熙被禁足在郡主府,赵洵当天就迎娶了如霜,一个娼妓,十里红妆,好生热闹。
玉明熙终于知道,他不娶她并非是为了功名,而是他心里从来就没有过她。赵洵只是把她当做可以利用的工具,去博取权势富贵,送给他心尖上的霜儿姑娘。
说什么爱情,什么会让她幸福,都是骗人的。她怎么那么蠢,把自己的一切都错付给了一个骗子。
她曾经拥有那么多,却天真的把自己的未来寄托在一个男人身上,一个根本就不爱她甚至厌恶她的男人。
是她痴心错付,作茧自缚!
现在连小燕都保护不了,连带着她的尊严都被赵洵踩在脚下。
“赵洵,我这辈子做的最错的事就是爱上了你,你毁了我,我绝对不会原谅你!”玉明熙凝视着他的眼睛,眼眶蓄满了苦泪,倔强着不肯在他面前落泪。
她原本已经不在乎了,原本想着哪怕是苟且偷生,能活着总还有希望。
可是赵洵连她唯一剩下的尊严都给碾碎了,他还要利用她的身份,榨干她最后的价值。
她不会让他得逞。
“你和李禄想利用我笼络人心,除非你与如霜和离,不然我就告到朝堂上,让当朝元老们都看清你们的嘴脸!”她知道赵洵的软肋,哪怕玉石俱焚也不会让赵洵和李禄的阴谋再得逞。
“想让我放弃霜儿,痴人说梦!”赵洵顿时神色大变,将玉明熙从地上揪起来,眼中透出杀意,“我现在就打断你的双腿,看你还怎么去告状。”
玉明熙的威胁刺激到了赵洵,他猛地推开她。玉明熙只觉得脚下失去重心,身子不受控制的向后摔去,重重的撞在地上。
耳边咚的一声,玉明熙但是感觉头晕目眩,耳边被嗡嗡的耳鸣声覆盖,紧接着,温热的液体浸湿了她的后脑勺,慢慢的,什么都听不见了。
她躺在地上,视线渐渐模糊,身体慢慢变冷。她要死了吗?
活了二十二年,到死尽是遗憾与不甘。
她没能护住小燕,那孩子不爱服软在那肮脏的地方要吃多少苦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