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氏惊讶道,“我刚躺下就听到你院子里轰隆一声,吓得我跟你叔父赶紧过来看看,这好端端的,房顶怎么破了这么大个洞?”
闻言,玉明熙往门外打眼一瞧,叔父和哥哥都在外头,是担心她院子里出事,来跟过来看个究竟。
房屋里外突然多了几个人,裴英皱起眉头,怕自己弄坏了房顶被责罚。玉明熙见状将他拉到身后,对卢氏解释:“下了一天的雨,想是瓦缝里进了水,这才塌了下来。”
卢氏紧张道:“那你有没有事,瓦片打到你了没?”
“没事,就是屋里漏雨有点冷,我让小燕把隔壁屋收拾出来,我今晚住那儿就行。”玉明熙余光看向受惊的裴英,忙哄卢氏出门,可卢氏已经注意到他。
“这孩子怎么在这儿?”惊讶中更多的是疑惑,昨天玉明熙带了少年回来,府里人都认识了他就是玉明熙口中恩人的遗孤。
虽说只是个孩子,但大半夜不睡觉跑到这里来,怎么看都觉得不对劲。
玉明熙转了转脑筋,解释说:“他刚进府里怕生,晚上做了噩梦,这才来找我。”
卢氏半信半疑的走出去,紧接着想起什么似的同裴英说:“若是晚上睡不着,就让厨房给煮点安神汤,在咱们府里住着,不必拘束。”
裴英没敢应她的话,站在原地局促不安。
玉明熙好说歹说终于把婶娘和叔父劝出去,又被玉显按着看了身上的确没有受伤,一家人才放心的回去。
隔壁房间已经收拾妥当,小燕请她过去换身干净衣服然后休息,玉明熙站在门口,回头看房里形单影只的裴英,他愣愣的站在原地,好像在思考什么。
玉明熙进屋从柜子里拿出一把雨伞放到他手中,轻声问,“在想什么?”
裴英摇摇头。
玉明熙也不多问,叫了守在院外的如松过来带他回住处去休息。
撑着雨伞站在屋檐下,裴英回神看她,眼中摇曳着烛光的倒映,迟疑了片刻,问道:“你还没有跟我说,名字。”
“哦!”原来他还记得这事,玉明熙欢喜道,“我姓玉,你可以叫我明熙。”
细如松针的雨丝点在伞面上,裴英觉得自己的心里照进了丝缕光线,如同她的名字一样,明日长乐,春景熙熙,带着温温暖意钻进了他潮湿阴冷的心。
被他暗算过的护卫送他回房,路上没有表露出任何不满,甚至还给他找了换洗衣服,叮嘱他早点休息。
换下被弄脏淋湿的衣服,躺在床上的时候,裴英渐渐缩成一团。
这里的人对他太好了。
就像把他当做家人一般。
从未有过的舒心让他放松了身体,仿佛之前经历过的苦痛只是一场噩梦。
躲在温暖的被子里,少年很快就困意沉沉,渐渐闭上眼睛,脑袋里浮现出少女看向他时明媚的笑容。
阴雨昏沉的夜里,床帷间昏暗的光线下,隐约能看清少年白净的手臂上错落着几处淡淡的伤疤,忽然左手腕的皮肤下突起一个指甲大小的鼓包,缓缓的沿着血管向肩膀上游去,刚刚入睡的少年被左臂的疼痛惊醒,紧咬牙齿死命按住肩膀,那鼓包不得前进,才缓缓退回手腕。
手臂中血肉被不断啃咬的疼痛让裴英冒出一身冷汗,他咬住唇边的被角不愿发出痛呼让人看到自己这副骇人的模样。
他不容易才得了一时安稳,不能再失控,如果连玉明熙都害怕他,那他就又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
患得患失的思绪中突然冒出第二个声音。
她长得真好看。
好想咬断她的脖子,吃掉她。
“不行!”裴英冷声呵斥自己脑海中响起的声音,却无法控制那些邪恶的念头,他们存在于自己的身体中,与他共生。
赶紧逃走吧,就算她一时原谅的过错不跟你计较,等以后腻了累了,不还是会把你扔掉。这种事又不是第一次了,你还抱什么希望。
“她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裴英闭着眼睛,紧紧抱住自己的身体,呢喃道:“她对我好,她把我当成一个人,而不是可以随便丢弃的小猫小狗……”
语毕,脑海中的声音没有再辩驳,不知是赞同他,还是觉得他愚蠢的不可救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