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娴芷摇着扇子叹道:“替你遮掩不难,不是我说你,转年就十八了,也该在正经事上下功夫。要么去舅舅那里历练,要么让父亲给你求个差事,整天这么浪荡下去,不成啊。”
蔡伯玉很奇怪,“大姐姐今天怎么说起这个来了?倒有点像母亲的语气。”
“傻弟弟,好歹睁开眼瞧瞧府里的情形。”蔡娴芷低声道,“你为顾春和闹了个天翻地覆,有人说你是情种,也有人说你纨绔膏粱,不堪大用。”
蔡伯玉不以为意,“爱说说呗,他们也就过过嘴瘾,我还能掉块肉怎的?”
扇柄点上他的额头,蔡娴芷恨铁不成钢地说:“大哥下个月回府,人家都要入仕了,你还……你别忘了,祖父在世的时候,曾想让他继承国公府!”
略带凉意的风飒然而起,卷着细细的浮尘,在脚下打起一个又一个的旋儿,他那双精致的靴子也变得灰扑扑的。
蔡伯玉怔楞片刻,猛地一蹦而起,“我就说呢,一夜之间流言四起,老夫人怎么可能同意让顾妹妹做妾?他们知道我喜欢顾妹妹,必是故意激我,好借此拿住我的把柄!”
蔡娴芷舒口气,“你总算不是糊涂虫,别看你是英国公世子,空挂着个名头,处处受限,想干什么都得看别人脸色。好弟弟,你还不知道上进吗?”
温声好语,把蔡伯玉听的是服服帖帖,对这位异母姐姐更加钦佩,自此再也不吵着闹着娶顾春和了。
一场风波看似就这样过去了,国公府再也没人议论顾春和做妾的事,后罩房也越发冷清起来。
明日就是初一,顾春和给老夫人请安时,推说梦见了母亲,想去庙里上香,给母亲祈福。
或许是觉得心里过不去,一听她提母亲,老夫人脸上讪讪的,没多问就应允了,还吩咐田氏准备马车,多安排几个跟车的婆子。
田氏弯弯嘴角,别有用意打量了顾春和一眼。
顾春和只当看不见,回去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从早到晚,一张接一张抄佛经,足足抄了满满一匣子。
这些都是她做针线换来的钱买的,没用国公府的纸墨,或许有些矫情,可莫名的,她不想用国公府的钱给母亲做法事。
春燕闷闷地坐在门前台阶上,自从那次她提醒姑娘远离舅老爷,姑娘待她就不如从前那般亲密,淡淡的,客气而疏离,与他人一般无二,这次出去也不打算带她。
她心里很难过,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小丫头,哭丧着脸干什么呢?”安然提着两个纸包进门,“内造的点心果子,便宜你了。”
春燕可不敢说原委,推说月钱又迟了,自己手头拮据。
安然奇怪:“你们月钱经常晚发吗?我都听见好几回了。”
“从去年就晚,一开始晚个三五天的,大家也不在意,最近几个月越来越厉害,到月底才发上个月的月钱。何妈妈说庄子收成不好,府里周转不过来,可我娘说风调雨顺的,没听说哪个庄子闹灾,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们也不敢问。”
安然凝神听完,“是只短你们的,还是府里的姑娘公子也短?”
“谁敢短了他们的花销?”春燕道,“除非管事的不想干了,不过表姑娘的月钱有一阵没给了,她又不肯开口问,我看着都替她难受。”
安然支着下巴想了会儿,一拍手笑道:“我这里有个来钱的活计,我们郎主得了几本古书,想时时翻阅,又怕弄坏了,正愁找不到人抄录。”
春燕眼神一亮,“我们姑娘可以!”
“那你和她说一声,明儿从庙里回来我就把书搬过来。”安然拍拍屁股站起来,“就这样说定了。”
春燕小鸡啄米似地点头,扭身进了屋子,表功似地把这个消息告诉顾春和。
顾春和听了没说话。
笔尖久久悬在半空中,一滴浓浓的墨落在纸上,四溅开来,扰乱了那一行行平静柔和的字。
弯弯的月牙儿悬在树梢,辉光银纱似地洒向大地,蔼蔼瑞光中,廖家前厅高朋满座,一派觥筹交错。
廖大爷正和太子宠妾的弟弟李仁聊得热火朝天。
“自从瞧见了那位美人,方觉其他颜色索然无味,倘若西子再世,也不过如此了。”他感慨万分道,“求之不得,寤寐思服啊。”
李仁端着酒杯一饮而尽,翻个白眼说:“我不信有比我那个更好看的,啧,那脸蛋,那身条……”
他两只手比划了下,只是啧啧咂嘴,却是形容不出来。
廖大爷呵呵笑着,转头与邻座的顾家二爷道:“这事还得求您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