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春和默然立了半晌,转过身来时,脸上已恢复了往日的静默温柔。半垂着头,跟在谢景明后面,一步步走进庙门。
吱嘎嘎,沉重的红色大门关上了,寺庙内很静,也不见和尚们的身影,唯有佛塔檐角的惊鸟铃丁当作响。
佛祖眼眸低垂,无悲无喜注视着人世间。
顾春和跪在佛前,将佛经一张张放进香炉。母亲是否已经转世了呢,肯定会投生到好人家,平安顺遂长大,为人妻为人母,将来会有其他女孩子唤她母亲,她也会揽着别的女孩子,疼爱地喊她们乖女儿。
泪水一滴滴落在佛经上,模糊了字迹。
佛祖啊,我能不能贪心一点,来世还让我做母亲的女儿好不好?
我一定好好听话,再也不任性,再也不乱要东西,求求您,把母亲还给我。
呜咽声深深藏在喉咙里,顾春和虔诚地俯下身子,重重叩头,一下,一下,又一下……
一只手隔在她的头和地面之间,她没管,仍然磕下去,一抹残血便抹在谢景明的掌心里。
谢景明没强行阻止她,过了许久,待她再也磕不动的时候,双臂一展,把她抱在臂弯。
“别……”顾春和挣扎,“王爷,放手。”
“你都磕晕头了,站都站不起来,我身边又没婢女,要不你自己试试能不能走?”谢景明无奈地笑笑,将她轻轻放在地上。
针扎似的疼痛从脚尖传来,一直延伸到小腿,就像无数蚂蚁啃噬,又疼又麻又痒。跪了大半个时辰,她的腿早就跪麻了!
顾春和踉踉跄跄走了几步,脚下一绊,又跌进他的怀里。
“别动,我给你上药。”谢景明在她耳边说,声音很柔,也很凉,“寺庙清了场,这里没别人,不用担心,不会有人知道。”
顾春和死死咬着嘴唇,用力推他的手。
这次谢景明没纵容她,直接把人放到厢房的塌上,“你居然也信佛?磕头如果管用,佛前的地早被人们的脑袋砸烂了。”
他带着几分轻松的调侃,可顾春和笑不出来。
“你一直都在?”她低低问。
顾春和也不知道自己哪儿来的勇气发问,但不说出来,她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面对这个人。
刚刚动静闹得这样大,她拼命喊,拼命喊,他就是不回头。如果他没听见,那许清又如何知道李仁的狂妄话?
他的举动亲昵自然,嘴上说是舅舅,却处处暗示两人的关系不一般,这让她很不自在。
不过他救了她,在他面前,她先矮了半截,因此更深一层的疑问她说不出口。
他为什么要冷眼旁观,他是不是早就知道李仁会出现在这里,李仁又是如何知道自己行踪的?来大佛也是他计划的一部分?
难道她看错了,他也和那些人一样?
顾春和不由自主往里缩了缩。
谢景明还在笑,眼中却没有笑时的那点光了,他拿细细的玉杵调着药膏,动作缓慢而匀速。
“你和李仁应不是第一次见面,春和,你在拼命隐瞒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