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倩奴笑吟吟站在廊下,老远就伸出手迎她,“冷不冷?劳你大冷天跑一趟,快进屋暖和暖和。”
屋里火盆熊熊,却是没有半点呛人的炭火气,顾春和扫了一眼,应是最好的银霜炭。
杜倩奴的穿戴自不必多说,看房间内的陈设,无一不精,无一不巧,也不知价值几何。
“看我这屋子还过得去?”
顾春和忙道:“何止过得去,我看比王府都好,看来那人对你的确上心。”
“真难为他筹到那么一大笔钱,千金之数,不到半个月就妥当了。”杜倩奴脸上蒙上一层浅浅的红晕,“还正儿八经地办了喜事,里里外外都唤我‘夫人’,吃穿用度比我从前还要好。”
“他没有负我,春和,他和你父亲一样,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有情有义,重诺轻利,我能遇上他,简直三生有幸。”
“你不知道,我有多羡慕你母亲,做梦都想有一个人能带我走,如今可算等来了。明年我再给他生个一儿半女,诶,我终于也有家了。”
杜倩奴流露出的那种幸福而满足的表情,深深感染了顾春和,直到离开那座宅院很远了,顾春和脸上还是笑着的。
咔嚓,车厢突然剧烈晃动了下,停住了。
便听外头一阵粗鲁的叫骂,说话的人不知是喝醉了酒,还是口齿不清,结结巴巴的,强调含混生硬。
萱草护着顾春和,高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有人跑马,撞上啦。”车夫回答,“还是几个蛮子……诶诶,你怎么打人?”
“老子想打就打,你,赔马!”那人粗声粗气说,“我们是尊贵的大周客人。”
萱草隔窗往外看了一眼,回身说:“看打扮是北辽人,好家伙,十来个!姑娘,让我下去揍他们一顿。”
京城里的北辽人,肯定是北辽使臣没跑了。
两方正在和谈,顾春和不想给谢景明惹不必要的麻烦,“看看咱们的人有没有受伤,没有受伤就让他们先过去。如果他们成心找不自在,就报官好了,没的在京城还要受北辽气的道理。”
萱草应声而去,然而争吵声越来越大,还有哗哗抖刀片的声音。
今天出来,只带了四个侍卫,有过上次的教训,顾春和生恐萱草吃亏,忙掀开车帘,吩咐车夫道:“别和他们纠缠,赶紧报官,叫官兵!”
她一露脸,登时吸引了那些辽人的目光。
“好美!”一个满脸络腮胡,黑塔般的辽人连连惊叹,“是我见过最美的女人,比王庭所有女人都要美,狡猾的大周人,这次没有骗我。”
顾春和眉头紧蹙,刷地放下了车帘。
车夫用马鞭指着那人怒骂:“再看把你眼睛挖出来,不过一群丧家之犬,还敢肖想我家主人!”
黑塔大汉不怒反笑,“我决定了,就让你家主人和亲,你们是哪家的?”
萱草看傻子似地看他,“我们是摄政王府的。”
“摄政王府……”黑塔大汉的脸慢慢变得更黑了,竟肉眼可见地抖了两抖,“谢、谢景明?”
萱草点头,指指马车上悬着的车铃,“看见上面的徽章没有?一看你就不上战场,真是,没打过仗,还没见过摄政王的帅旗吗?”
黑塔大汉吞口唾沫,立刻换上笑脸,深深一鞠,让开道路,“误会,请尊贵的王府夫人先走。”
车夫轻蔑地冷哼一声,待要扬鞭,却听顾春和说道:“等等,我有话问他。”
她踩着脚凳徐徐下了马车,扫了那人一眼,“你认得我,早就在这里等着我了,对不对?”
黑塔大汉这回不敢看她了,脑袋摇得拨浪鼓一般,矢口否认。
顾春和笑了下,“狡猾的大周人,这次没有骗你……既然你不肯说,那我只好请王爷来,他总有法子让你开口。”
那人哇哇大叫,“不能这样,我是来和谈的北辽王子,我是大周皇帝的客人,谁破坏和谈,谁就是罪人。”
顾春和吓唬他,“和谈?那是个什么东西?成不成的和我也没关系,反正我让王爷发兵打北辽,他肯定会听我的。”
“你……”黑塔王子瞠目,半晌垂头丧气地掏出一张画像,“有人给我的,可恨,他没说你是谢景明的女人,只说你是京城最美的花魁。你出来的那个宅院,就是花魁住的地方,到底哪儿不对?”
顾春和接过画像,上面的人正是自己,画得惟妙惟肖,鲜活得仿佛要从画上走下来。
“谁给你的?”
黑塔王子哼哼唧唧,“我不认识,真的不认识,就一次逛花楼吃酒,旁边的人给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