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了她,只要杀了她天就不会降罪于我们!我们才有生路!”
刀光剑影,法器灵光。
白茶被他们一路追杀,她很想要停下来,然而谢九思在护她,鹤不群在推她前行。
风停云他们也于剑门之上替她杀出一条血路。
他们叫她不要停。
为了自己,为了剑宗。
停下来就意味着认命,就意味着承认了这劫数与她,与沈天昭有关。
她会是整个修真界的罪人,而剑宗也再无法以剑立世,无愧于心。
几千年的基业便毁在了她的手上。
这样滔天的罪名她担不了,也不能担。
风急雪大,骤雨风沙。
她穿过无尽的沙漠和无边的森林。
沧海成了桑田,桑田又成了沧海。
白茶不知道自己逃了多久,十年,百年,或许只是一眨眼。
在这里时间没了概念,她感知不到,只知道劫数又来了。
身后人还在追,白茶御空在九天。
看着那黑云压城般的人群,她心下觉得可笑又可悲。
可笑的是他们,可悲的是自己。
她一直以来都以为自己最大的威胁是天道,天不容她,劫数杀她。
可如今她才发现并非如此。
最是杀人是人心。
真正想要她死的不是天,是这世人。
她突然不想逃了,她想要结束这一切。
白茶冷冷注视着众人,他们在指责,咒骂,咒骂她是魔道,是祸害。
可这都不重要了,她引剑劈开天穹。
混沌初开,剑入天地。
苍生不容她,她便让这苍生一同殉葬!
她面若霜雪,整个人成了剑,没有半点生气。
“天生万物以养人,世人尤怨天不仁。”
白茶手腕一动,血溅剑落。
“不忠之人可杀!”
“不孝之人可杀!”
“不仁不义之人,杀杀杀!”
剑比声快,漫天的火光和成河的血流交相辉映,白茶踩着尸体将众人逼到角落。
她的眸子不知什么时候绯红一片,手中的剑也成了血色。
在剩下最后一人的时候,剑未落,等到黑雾拨开,白茶看清眼前之人后瞳孔一缩。
谢九思浑身浴血,虚弱地靠在墙上。
他看向白茶,那双眸子温润如初,见她有了几分清明之色,弯了下唇角。
那笑意明明如春风,在这一刻却让她遍体生寒。
白茶脸色苍白,周围尸横遍野。
风停云,鹤不群,整个剑宗的人都陨落在她的剑下。
她杀了苍生,也杀了剑宗。
这是幻境,白茶知道这是幻境。
可她被幻境左右了心神,只差一点,只差一点她便会杀了谢九思。
她做了这样大的错事,哪怕不是真实的她也不能原谅自己。
只是幻境她就这般神志不清,善恶不分,若是之后当真遇到了这个的情况,她又当如何?
白茶握剑的手颤抖得厉害,她抱着头,像只无助的小兽般蜷缩在角落。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她不愿意面对这一切,画地为牢,把自己困在幻境,别人进不去她也不愿出,只一个劲的哭着道歉。
然而这幻境并没有轻易放过她。
那天劫依旧在,九天之间隐约雷鸣,天上有神佛怒斥。
“天道有轮回,万物生因果。万千生魂因你入不了轮回,不得超度。”
“白茶,你可知罪?”
天在审判,因她弑苍生。
“我……”
【不要认罪!你没错!】
一道声音骤然打断了白茶的话。
【你忘了我们是为什么要承沈天昭的剑意吗?我们是要与天斗,而不是屈服于天!这一切都是它在推波助澜,它想要我们从命!】
【白茶,我们既不认命,那就更不能认天!】
这个阵法是由天赋幻化,白傲天也是天赋,从进入之后没多久就被隔绝了其中。
在最后一刻才拼了命冲破桎梏。
他和白茶互为半身,一旦他清醒了,白茶也就清醒了。
白茶眼眸慢慢流转成了琥珀色泽。
她看向云端不见真容的神佛,颤抖的手平复下来,紧握着手中的灵剑。
周遭如何水深火热,刀山火海她不再看。
她御空直上,一如当年沈天昭开路斩天。
“冥顽不宁!这么大的因果,这么大的过错,你还执迷不悟,难不成还要和你那师尊一样斩天灭道不成!”
这时候白茶才辨别出,这云端上的哪里是什么神佛,不过是个藏匿于幻境之外装神弄鬼的小人。
对于对方给她带来了这样难忘的幻境,白茶并没有恼羞成怒,更无什么怨气。
她心下甚至还有些感谢他。
一直以来白茶都以为自己最怕死,可真正入了这心魔阵她才发现,比死最可怕的是——
她不杀苍生,苍生却因她而死。
云海有金光闪烁,白茶看去。
“您一直在看,对吗?”
她问的不是幻境之外的那人,而是沈天昭。
那是他的神魂所在。
云里传来一声轻笑,他不作答而言它。
“这方天地,你如今斩不开。”
白茶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
如果有朝一日,她面对的依旧是这幻境一样的遭遇,没有足够的力量与天抗衡,哪怕只是蜉蝣撼树,螃臂挡车,她可还会去斩?
“斩。”
她回答得斩钉截铁,毫不犹豫。
剑气化成了生机,天机成了春雨。
春雨落在白茶身上,窸窸窣窣又幻化成了纷飞的白玉。
“死又何妨?”
白茶提剑于漫天大雪里独上九天。
一步一步,走得坚定。
“我若不敌天,自有后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