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几天的修行和第一次一样, 也是谢九思躲,白茶追。
唯一的不同是青年的速度会逐渐增加,第一天将修为压制在凝心巅峰, 之后便是金丹。
直到最后一日到了金丹中后期这次的修行才算结束。
本来以白茶如今的程度, 跟上谢九思一步金丹的速度就已经很不错了。
只是这一次她不单单是要学会同时控制两把命剑,还有更重要的一个目的——在宗门大比夺魁。
准确来说不是她个人夺魁, 而是万剑云宗。
“我从师尊那里大致上得知了这一次宗门大比我们剑宗参赛的弟子有哪些, 逍遥峰的风师弟是宗门,乃至三千仙门年轻一辈的佼佼者,自然会参加。纪师妹在剑冢得了机缘, 也到了凝心期,和你修为相当, 刚好也有参赛资格。”
“除了他们两个之外,还有万钧峰的翟星楼和泷家的泷如夜。”
这四个人都是老熟人。
而且大家也都知根知底,配合起来也不会太费劲儿,不用怎么磨合。
不过提到翟星楼的时候谢九思微皱了皱眉,多少还是有些顾虑。
“到时候如果他又是横冲直撞, 不配合你的话,你就不要和他一起行动了。这一次蓬莱之所以将沈师叔的神魂当成奖励,是冲着我们万剑云宗来的。他们既然想要羞辱沈师叔, 便不可能让我们顺利拿到神魂。”
谢九思的意思很清楚, 蓬莱敢把神魂拿出来, 那自然便没打算要。
他们的对手与其说是一同争夺神魂的三千仙门,其实主要还是蓬莱。
如果说他们拿出神魂做奖励是对沈天昭的羞辱,那么阻拦他们取回神魂, 甚至眼睁睁看着这神魂落在其他宗门手中,将其纳为己用。
那便就是他们的报复。
这道神魂是沈天昭心甘情愿送给蓬莱的, 也就是说即使这是他的,没有蓬莱的允许他也没办法收回。
“还有之前沈师叔提到的他当年飞升劫被人暗算的事情,也是一大隐患。”
白茶心下一动,“你的意思是说到时候除了蓬莱会百般阻拦我们之外,暗算我师尊的人也会对我们动手?”
“可能不只是动手那么简单。”
一个能在沈天昭飞升劫数时候痛下杀手的人,他的目的自然是让他身消道陨。
他怎么可能会愿意看到沈天昭神魂重聚?
青年眼眸暗沉,金色的眸光晦涩明灭。
“师妹,伸手。”
白茶想和没想就照做了。
谢九思的手轻轻覆在了她的掌心,两人掌心相对,那温热严丝合缝地贴在了她的肌肤。
她下意识要收手,青年先一步将手指穿过她的指缝牢牢扣住。
“你别乱动,我渡一道神魂给你。”
他说的风轻云淡,白茶吓得身子一颤。
神魂?这种东西是可以随便渡的吗?
人有七魂六魄,损失一魂一魄都有可能变得痴呆,或是损伤灵体,这是不可愈合的创伤,他怎么可以这样轻易就交付给她!
“师兄……”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可是沈师叔如今神识不稳,加上蓬莱既然拿出了神魂为奖励,便牵制住了他。他要是中途使用了力量帮了你,蓬莱肯定会第一时间毁掉神魂,那么沈师叔的神魂这辈子都不可能重塑了。”
谢九思握住白茶的手,指腹不着痕迹摩挲了下她的手背,无声安抚着她的情绪。
“我把我的神魂给你,一是到时候若是你遇上困境,有人对你下了杀手,你可以用此护住心脉。其二是我的天赋可以生死人肉白骨,神魂之中被我留下了一道天赋。”
印刻天赋在神魂,也就意味着若神魂受损,他的天赋也可能受损,甚至失效。
天赋对于一个修者来说有多重要,白茶再清楚不过了。
如果说仙途一半在资质,那另一半便在天赋。谢九思这一举动无异于断了自己一半仙途。
然而他并不在意。
“师妹,你总是说你惜命,可是哪一次你做到了?择剑的时候是,幻象之中也是,我不会干涉你的选择,所以你也别拒绝我好吗?”
白茶张了张嘴,喉咙却像是被扼住了一般吐不出半个字。
等到一股暖意顺着掌心缓缓汇入灵脉周身,最后在融入在了她的心脉,她才从谢九思那一番话里回过神来。
渡完神魂,谢九思准备松开手。
白茶似有所感,指尖一动,等到她反应过来两人已经十指相扣。
她想说点什么,她也该说点什么。
可是在对上那双温润的眉眼时候,白茶又没出息的将话咽了回去。
“要说谢谢就不用了,你我之间用不着这么见外。”
谢九思似乎怕她心理负担太大,语气调侃地说道,然而握住她的手却不自觉收了力道。
“师兄……”
“对了,明日就要前往蓬莱参加宗门大比了,紧张吗?你第一次参加这样的比试。”
他装作没听到她在唤他,垂眸一边说着一边捏了下她的手指,试图转移她的注意力。
“不过这一次和之前择剑不同,不单单是我,我师尊,还有其他宗门长老也会一同去。我们都会陪着你的。”
“不是,师兄……”
白茶是紧张,但是并不是因为宗门大比。
是因为谢九思。
她一直以为是自己的错觉,谢九思只是因为同门情谊,沈天昭所托才这样照顾她。
要是在这渡神魂之前她不会多想,可是哪有什么同门可以情谊深厚到连仙途都不顾了。
再加上人的言语可以骗人,可神魂不会。
一般来说旁人的神魂哪怕是自愿渡入他人体内也会有一定的排斥作用,但是谢九思的神魂别说排异了,甚至是急不可耐地覆上了她的心脉,融入了灵脉回路。
她是没什么常识,但是不蠢。
这种程度的神魂契合,和自愿献祭无异。
为什么啊,他们不是普通同门吗,为什么要做到这种程度?
是因为幻象里她只身承天劫为他争取生机,所以想要报答她吗?
可是那都是虚妄,都是假的,她做出这样的决定一方面是她的想法,更多的是卫芳洲对谢沉的爱意,她愿为他身消道陨。
就算退一万步就算是她主动承的天劫,可是这一切的因不都是谢九思为了帮她和入坤磨合才进入的庄周梦蝶吗?
说到底也是她牵连了他才是,帮他出去是她的果,和什么救命之恩并没有关系。
“师兄,你是不是喜欢我?”
此话一出,还想着如何说服白茶不要再继续揪着神魂一事不放的谢九思,听到这话瞳孔一缩,猛地抬头看去。
白茶反应过来自己把心里话问出来了,话已出口,覆水难收。
她咬了咬牙,硬着头皮继续问。
“那你干什么要把神魂给我?”
“我可不是以前那个刚入剑宗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我入过庄周梦蝶,我和谢沉……不是,和你相处了一百年,你们灵族神魂是不能轻易渡人的,除了至亲唯有道侣。”
不单单是灵族,其实在人修中大多也是如此。譬如沈天昭渡神魂给了程不语。
“师兄你要是只是因为担心我出事,你可以给我一些保命的灵宝,用不着这样。我,我本来就受到幻象影响还没走出来,你这样我会误会,我……”
“有那么明显吗?”
白茶话还没说完,青年低声问道。
他以为就算把神魂渡给她,就算让她为他戴上脚链,她也要用很长时间才会明白。
谢九思有时候觉得白茶既迟钝,又敏锐。
迟钝得让他懊恼,敏锐得让他无措。
就像现在,他还没有做好表明心意的准备,她却单刀直入了。
“是啊,我心悦师妹……”
在她愕然的神情下,谢九思将和她十指相扣的手抬起,放在了唇边。
手背落下一片温热。
抬目看去,那双眸子流转成粲然的碎金。
“是凤凰本能,也是心之所向。”
……
隔日清晨,蓬莱飞舟从沧海驶来。
蓬山边界雾霭重重,群青隐约在纱幔里看不真切。
和之前入无量之地择剑时候一样,飞舟停留在了绝顶峰旁。
这一次不单单是参加宗门大比的弟子,连同他们的师尊也一并上了飞舟。
“凌霄还有其他长老已经抵达蓬莱,大比三千仙门有头有脸的大能这次也都会前去观战。以前观战的人也不多,但是像这一届这般群英荟萃的情况还是百年难遇。”
“看来他们也猜到竞的是什么宝了。”
因为沈天昭暂时不能重聚灵体,卓不绝不放心,便主动陪同着白茶一并去了蓬莱。
白茶抬眸看向一旁拿着她用言灵“画饼充饥”变出的白面饼子啃的老者,怕他噎着递给了他一盏茶水。
“其实师叔我觉得不该跟着我们一起去的,蓬莱的请柬从一个月前就陆陆续续托青鸟送到了绝顶峰不下十次,几乎隔几天就送一回,生怕你不会去似的。”
这般殷勤,实在让人不安。
卓不绝就着茶水咽下白面饼子,擦了擦嘴笑着说道。
“别担心。无非是故人相见,拔刀相向罢了,我都和他差点同归于尽了,有什么好怕的?”
“倒是你,你和谢九思那小子怎么了?昨日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从刚才上飞舟到现在你们两就一言不发的不说,还离得这么远?”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到谢九思,白茶的脸“噌”的一下红到了脖子根。
她眼睫微动,往灵兽宗的方向看去。
谢九思正在和御飞流聊着什么,一身白衣如雪,俊美的面容在云霭里隐约。
几乎是在她看过去的瞬间,青年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似的抬目。
两人的视线猝不及防撞在了一起。
在白茶慌忙侧脸的前一秒,谢九思弯了下唇角,先一步避开了。
“哦,看来是你单方面和他闹了别扭。”
“不是闹别扭……”
白茶抱着腿将脸埋在了膝盖,那双琥珀色的眸子闪过一丝羞赧。
一想到昨日青年说的话,亲吻她手背的温软,她整个人就跟火炉一样浑身烫得厉害。
谢九思喜欢她,他竟然喜欢她。
这简直是她上辈子加上这辈子听到过的最荒谬最离谱的事。
她有什么值得他喜欢的?
她又冒失又冲动,长的也一般,比起那些仙门女修来说简直就是一根草。
而且还是个不受天道庇护的,他喜欢她,和她沾染上因果不单单是自毁仙途,更是自取灭亡。
他好不容易从过去中走出来,好不容易得到了解脱,他怎么能再往绝路走呢!
白茶吸了吸鼻子,心里闷闷的像是被一块浸湿的布料捂住了口鼻,难受得喘不过气。
她得远离他,遏制住他这个可怕的念头。
她要找个时间拒绝他,告诉他这样不好,不可以,更不行。
谢九思不知道白茶心中所想,可是瞧见她眼眶通红,别开脸转过身不搭理他的样子。
他薄唇压着,唇角的弧度也成了一条直线。
他还是太冲动了,他不该说的。
在她没开窍之前,任何直白的爱意都会把她越推越远。
要不要告诉她昨日只是他受到幻象影响还没走出来,这样即使日后关系会有些尴尬,也总比被她疏远成了陌路要好。
正在谢九思犹豫不决的时候,一个女修径直走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