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上就到鹤城了,如果不是紧急奏报不会特意挑这个时候往宋卿源跟前送。
朝中和军中的事,宋卿源都未避讳过许娇。
眼下,宋卿源一面看着奏报,一面眉头慢慢拢紧。这次不同于早前,许娇分明见宋卿源看完奏报之后,又重新看了遍。
稍许,宋卿源开口,“长风变天了。”
许娇意外,这个时候?
东陵和长风接壤,所以滨江八城离长风也最近。
长风国中若是起了冲突,首先会波及到的就是东陵和滨江八城。
东陵又在这个时候挑唆滨江八城闹事……
宋卿源方才应当也是在顾虑此事,所以又看了一遍奏报,但确确实实,白白底黑字,清清楚楚写了一条 —— 废太子李裕持剑登天子殿堂。
许娇叹道,“三四年前,李坦挟持奉帝,废了太子李裕,而后李坦自己做了皇储,奉帝被架空。这些年,长风朝政一直把持在李坦手中。听闻李坦此人,心胸气度狭小,对李裕这个废太子多番羞辱,好些朝中旧臣受了波及。没想到,三年时间,李裕一个废太子,竟然能杀了李坦,登天子殿堂,不容小觑……”
许娇说完,见宋卿源看她。
许娇:“……”
宋卿源不冷不淡道,“知道得这么清楚,柏靳同你说的?”
许娇仿佛又闻到了一股醋坛子打翻的味道……
宋卿源面色如常,换作旁人未必能觉察,但许娇闻着味儿了,“哪里的醋缸子漏了?”
宋卿源淡声,“你家的。”
许娇好气好笑。
宋卿源沉声,“许娇,我不喜欢柏靳。”
他只有和许娇有重要事情商议的时候,才会说得如此细致。但凡能说得这么细致,绝对不是一时半刻的事。
而这种事情不会拿到场面上说,只能是私下说起。
醋坛子又裂开了几分。
许娇轻声道,“不是柏靳,是赵暖告诉我的。”
宋卿源眸间微微滞了滞,忽然醋少了那么些许。
许娇继续,“赵家就是被李坦迫害,赵暖是赵国公的嫡亲孙女,李坦为了羞辱赵国公,逼赵暖在清风台上给世家子弟献舞……”
宋卿源眉头微皱,能做这种事,那李坦不是什么好东西。
许娇又道,“那时候柏靳正在长风,不想卷入长风内斗,但李坦以奉帝的名义邀了柏靳去清风台,柏靳实在看不下去,才借着说赵暖手上的镯子,他祖母喜欢,这么把赵暖拉出了火坑……”
许娇敛声。
如果不是柏靳,乱世里,一个倒台的国公府嫡女被逼在清风台上献舞还能有什么下场……
宋卿源嘀咕道,“这么喜欢拉人出火坑,没安好心。”
许娇看他,他佯装什么都没说。
反正他不喜欢柏靳就是了。
许娇又道,“所以柏靳很不喜欢李坦,李坦把持朝政的这几年,苍月同长风的关系很疏远,但李裕不同。眼下滨江八城就在长风边上,李裕不简单,日后,南顺还需多堤防长风,李裕比李坦难对付。”
她最后的话还是落在南顺上。
宋卿源温声道,“我早前见过李裕,他还是东宫的时候……”
许娇微讶。
宋卿源目光微敛,“那时候的李裕不谙世事,即便没有李坦,他皇位也不一定坐得住,有些弯路,迟早要走……”
许娇看向宋卿源,想起他刚登基的时候,朝中暗潮涌动,宋卿源也是那一年里,从东宫变成了真正的天子。
许娇想起在苍月的时候,宋卿源同她说起过的话——阿骄,你真以为皇位这么容易,没沾过血腥吗?你真以为我是顺利登基的吗?是所有的血腥,我都没让你看见。
没有人是容易的。
宋卿源也是……
许娇垂眸。
三日过后,终于到了鹤城。
天子仪驾至,鹤城官员截至城门外迎候。
宋卿源并未下马车。
宋卿源是天子,鹤城这样的重镇,他要下榻官邸,但岑夫人和傅乔在别处。
宋卿源先送许骄去见岑夫人和傅乔。
马车缓缓停下,暗卫置好脚蹬。
宋卿源先下了马车,而后伸手抚了许骄下马车。
“娘!”
“傅乔!”
“小蚕豆!”
许娇忍不住上前,先扑入岑女士怀中。西关出这么大的事,最担心她的是岑女士,许娇也一直没告诉岑女士她其实并没有一直留在仓恒军中,也不准备告诉岑女士,让岑女士担心。
岑女士眼眶红透,“平安就好。”
许娇知晓又让她担心了。
许娇见过岑女士后,又和傅乔四目相视,两人都一面哭着,又一面不好意思得看着对方笑了笑,而后相拥。
岑女士早前还见过许娇,但傅乔没有。
傅乔颤声道,“阿骄,你都不告诉我!好容易……你不要命了,是不是!”
许娇应道,“乔乔,你知道我命大呀!”
“胡诌!”傅乔佯装恼意。
两人拥抱着,良久了才松开。
“干娘~”小蚕豆抬头看她。
许娇擦了擦眼角的眼泪,俯身抱起她,感叹道,“小蚕豆都变大蚕豆了!”
傅乔带着小蚕豆离京的时候,小蚕豆才五岁,如今都八九岁了……
许娇抱着小蚕豆,小蚕豆也搂着许娇的后颈。
宋卿源记得在西关的时候,他同小蚕豆一处,同小蚕豆说,他也想许娇了……
仿佛很早之前的事。
如今小蚕豆都长这么大了。
宋卿源上前,小蚕豆露出笑颜,“干爹和干娘一起~”
许娇看向宋卿源。
她这两日月事,不怎么舒服,宋卿源知晓。
宋卿源果真伸手,“干爹抱抱。”
小蚕豆又欢喜去了宋卿源怀中。
许娇继续和傅乔说着话,宋卿源抱着小蚕豆,目光看向岑女士,轻声道,“娘。”
岑女士朝他笑了笑,温和颔首。
一侧,大监上前,“陛下,差不多到时候了。”
宋卿源点头。
鹤城官吏刚才在城门口迎候,他先绕行送许娇来见岑夫人和傅乔,眼下该去官邸了。
这次鹤城守军在西关大胜,今日官邸设宴,他一定要露面。
上了马车,宋卿源撩起帘栊,见许娇在同小蚕豆说话,但马车驶离的时候,许娇转身,笑着看向他。
他微微抿唇。
鹤城还有驻军的事要安排,怕是留两三日。
但这两三日,白日里基本不会有空闲。
从鹤城起,岑夫人就会同行回京。
岑夫人不在还好说,但岑夫人在,他又不好……
样子总要做的。
他想起昨晚,许娇抚上他脸颊,认真同他道,抱抱龙,你要做乖乖龙,自己睡觉……
他好气好笑。
从鹤城回京要大半月,这些日子他早就习惯了同许娇,眼下,同她分开两处,他怕是会想死她……
但很明显,许娇没有想他!
因为有傅乔在啊!
许娇早前就见过岑女士,岑女士道,“同傅乔一处吧。”
许娇嗖的一声就去了。
先是陪小蚕豆玩了许久,等小蚕豆睡了,两人才趴在床上卧谈。
“你同陛下一处了?”傅乔托腮笑道,“今天陛下看你眼神,温柔都要从眼里漫出来了。”
许娇脸红,“哪有……”
傅乔叹道,“阿骄,吓死我了,快同我说说你去哪里,怎么回事?”
小榻上,小蚕豆睡了,两人不敢太大声吵醒她。
许娇托腮,轻声道,“阴差阳错,被人救去苍月了,然后……我在苍月做官,苍月有女官,我做了郡守,国子监司业,祭酒,还有工部侍郎……”
傅乔微讶,而后,又笑道,“阿骄,你去到哪里都一样!发光发亮,最耀眼!”
似是忽然想到什么一般,许骄下颌枕在双臂上,认真朝傅乔道,“傅乔,抱抱龙同我说,日后南顺也会有女官~”
傅乔眼前一亮,“真的?”
“嗯。”许骄颔首。
傅乔深吸一口气,似憧憬般,美目含韵,又叹道,“那日后,朝中就会有许许多多‘许骄’了……”
许娇顿了顿。
早前抱抱龙同她说起的时候,她虽然高兴,也隐隐激动,但这句“朝中会有许许多多许骄”从傅乔口中说出时,许骄忽然又觉得意义有了不同。
因为,连傅乔也这么觉得。
傅乔又好奇,“苍月的女官是女扮男装上朝吗?”
许娇道,“不是,有专门的女官服!”
傅乔惊喜,“什么样子的?”
许骄便开始同傅乔说起女官服来,又从女官服开始说了很多。
两人似是有说不完的话。
夜灯在不知不觉中熄灭,许娇问,“还点灯吗?”
傅乔道,“点不点都可以。”
“那要不就不点了吧~”许骄笑。
两人一起笑出声来。
许是夜灯熄了,只有窗外月光照进来,也能看的清彼此,心中更温暖而宁静。
傅乔叹道,“你日后胆子还是收一收,自己留在西关,多吓人……”
许娇笑道,“不说了要看海清河晏,国泰民安吗?西关有这么多人,总不能看百姓流离失所,只能兵行险著,还好,抱抱龙来了。”
她唏嘘。
傅乔笑,“真不怕?”
许娇叹道,“怕,可怕了!尤其要劫持哈尔米亚的时候,心都险些跳出来了。”
“你挟持哈尔米亚?你不是在仓恒吗?”傅乔意外。
许娇赶紧做了一个嘘声姿势,“嘘,千万别告诉我娘~”
傅乔后怕,“阿娇……”
许娇忽然笑道,“诶,郭睿是怎么回事啊?”
作者有话要说:抱抱龙,你要加紧尾巴,做乖乖龙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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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印是永安侯府嫡女,云鬓纤腰,清眸流盼,生得极美,早前就曾是京中诸多王孙公子心中肖想。
谁知京中一朝变故,天子遭架空,先太子被废,未同东宫一道谋事的永安侯府受了牵连,一门上下皆被羞辱,也被逼将唯一的女儿温印嫁给病榻上将死的废太子冲喜。
京中都等着看温印这姝人间绝色是如何被废太子磋磨的,也想着在废太子死后,人人都能染指。
但满朝上下等到的是李裕拎剑,登上天子殿堂。
这世上若只有一个人对你好,那你就算咬碎牙齿,吞下血沫,也要护她平安。
李裕做到了。
温印篇:大婚当日,温印看着病榻上的李裕,拿着手中湿热的毛巾一点点给他擦净脸颊。
挺好,白白净净,温和儒雅。【几天后,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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