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万里风鹏正举,云休住,一轮圆日从天边刚刚冒出了头。
叶崇素来以平易近人而著称,虽是超品的侯爵,却从未穿过冕服,一向是一身降紫的丞相官袍。
而今日,不知为何,一袭雾蓝的冕服穿在叶崇身上,却突兀的让人觉得不适,那挺直的脊背都好似佝偻了几分。
时候已是盛夏,此刻虽是还有些许的雾气,但温度已经不低,却偏偏叶崇周身的空气都好似被冻住了一般,让人不禁感受到一丝寒意。
别说和叶崇不熟悉的官员,就是被他一手提拔的官员,都在犹豫着是否要上前。
这大楚的皇宫,早就被渗透成了筛子,不少收到了消息的官员们三三两两聚集在一起,小声探讨的过程中,带着似有若无的视线时不时的扫视叶崇一番,使得他周身寒气又添了几分。
一向被众星捧月的叶崇,此刻却有些形单影只,独身一人站立在丹墀的最前端,叶崇素来是不屑于和那些卑贱的小官虚以委蛇的,但此刻背后那一缕缕的视线却让他有些如芒刺背。
“呦!叶大人,这是在发什么呆呢?”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宗浦和一步步越过百官走到叶崇身边,凑近了后小声问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叶崇笑着迎上去,“宗大人,一日不见如三秋兮,这不是正在念叨你。”
随即用仅能两个人听到的声音回道,“皇帝……可能知道了。”
宗浦和眼皮跳了跳,不动声色的打量了周边的官员后,高悬的心稍微放松了一些,但神情依旧紧张,“他怎么知道的?”
明明已经被下了“嗜血”,那是一种让人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毒,每到月圆之夜发作,名为“嗜血”,便是不见鲜血誓不罢休,但平日里不发作的时候,脑袋也会如针扎似的疼,只不过没有月圆时那么剧烈罢了,不然,皇帝也不会罢朝两个月。
况且,“嗜血”根本无解,晋翎带人去南粤请圣女回来给皇帝治病,只不过是一个幌子而已,明明应该暴躁疯狂的皇帝竟然能来上朝了。
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宗浦和就立即和门人彻夜长谈,但却始终不得解。
再见到叶崇后,宗浦和忍不住开口,“难道‘嗜血’被压下去了?”
可明明是无解的毒……
叶崇摇了摇头,昨日他只慌张的瞧了一眼云励寒的眸,来不及查看他的脸色就跪了下去,便再也没有机会查看了,“不知道,我没有看清皇帝的神色。”
“这……”总是宗浦和自诩头脑灵活非比常人,可这什么消息都没有他也分析不出什么。
“呦?二位大人说什么悄悄话呢?不妨让下官也来掺和一嘴?”突兀的,一人影高声说着,便立在了二人身边。
宗浦和嘴角抽搐了一下,转身应付宋瑞儒,“御史大人说笑了,只是好奇陛下今日会上朝罢了。”
宋瑞儒只笑笑不说话,随即安静的退到一边,都是千年的狐狸,也不必装。
宗浦和与叶崇对视一眼,摇摇头相顾无言,有宋瑞儒在这,旁的话便也不能讨论了。
当第一缕晨光射穿了薄雾,一道尖锐的声音放声高呼,“群臣觐见——”
守在殿外的百官按照座次鱼贯而入。
“跪——”
云励寒一身玄色蟒袍,乌发高束,只鬓角落了几丝调皮的碎发,一根通体雪白的玉簪隐没其间,站在高台之上孑然独立。
小邓子站的笔挺,第一次来到前朝还有些紧张,喊出的声音带着一丝轻微的颤抖,“山呼——”
“万岁——”
“山呼——”“万岁——”
“再山呼——”“万万岁——”
云励寒端坐高台之上,垂眸看向跪了一地的百官,现在一个个都恭恭敬敬的跪在这里高呼万岁,但到底心里是如何想的,恐怕就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暗卫的调查还在进行当中,时间太短还未曾挖掘出什么有用的消息,云励寒目光淡淡扫向阶下,唇角微微勾起一个极其危险的笑容,视线未曾收回,只是这样轻轻暼着,迟迟没有出言让他们起身。
群臣都跪着,长久没有听到皇帝的声音,但头顶传来的目光却好似能穿透一切直达心底。
寂静到极致便是恐惧,云励寒最是不惮用时间去试探人心,冷幽幽的目光轮转,每个人身上都停留一瞬,端的是雨露均沾,不偏不倚。
长久的凝视下,终于……
一个一手被叶崇提拔,知道叶崇不少事,却心理素质不太高的小官忍不住惊呼一声后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