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徐如意答应,两人刚要转身,一道熟悉的身影突然从酒楼里走出来,傅知宁一下就停住了脚步。
百里溪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她,对上视线的瞬间,她手里的东西突然掉了一地。他下意识想要上前帮忙,却看到了她恐惧的眼神,以及愈发苍白的脸。
她的反应犹如一把刀,猛地刺进了他的心口。他停下脚步,静了许久后突然转身,又重新回到酒楼里。
赵怀谦看到他突然回来,顿时一脸莫名:“怎么又回来了?”
百里溪静静站着。
赵怀谦恍然:“遇见傅家小姐了?”
“……她怕我。”百里溪声音有些沙哑。
赵怀谦沉默片刻,叹气:“以后会好起来的,小孩儿忘性大。”
不会好的,根本不会好。百里溪从一开始,在她眼底看到某种名叫‘信任’的东西碎裂时,便知道一切都不会再好起来。
她全心全意信任他,即便那晚所有的恐惧都来自于他,她还是下意识向他走去,但他却辜负了这份信任。
同样的事,不同的人做出来,伤害大小也是不同,而他给她留下的阴影,也绝非时间能轻易抹平的。他在这世上仅剩的一个亲人,到底还是失去了。
自从百里家覆灭,赵怀谦鲜少见他流露出这样清晰的痛苦,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什么,只能无声地陪在他身边。
另一边,傅知宁游魂一般回到家里,仍然觉得后背发凉,先前的好心情更是一扫而空。
竟然对清河哥哥恐惧至此,她心里极为愧疚,可又无法控制自己。一看到他,脑海里反复出现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和他当时冷漠的态度。
而他应该也不想见她吧,否则刚才也不会看到她后,便立刻转身离开。听说前些日子圣上遇刺,他以身相救,得了圣上极大的赏识,如今已从内狱调去圣上身边伺候了,他似乎如她期望的一般越过越好,想来也不愿再提起昔日的事,再见过去的人了。
她和清河哥哥,或许这辈子都回不去了。傅知宁默默掩住眼睛,再也没了过生辰的心情。
傍晚,傅知宁勉强用了些吃食,便回屋躺下了,徐柔看出她情绪不对,本来想问问她怎么了,却被她拒之门外。
“这孩子。”徐柔叹了声气,转身离开了。
寝房里,傅知宁安静地躺在床上,双眼定定看着床幔。她试图回忆和百里溪昔日的点点滴滴,可一想起他,便会想起那双可怕的眼睛,直到遍体生凉,忍不住躲进被窝里,才勉强冷静。
十三岁的她辗转反侧,一直到夜深才勉强睡去,只是连睡梦里,眉头都是皱着的。
深夜,整个傅家都静悄悄的。
傅知宁的屋内更是安静,随着吱呀一声响,房门被轻轻推开,一道身影出现在屋里。
看着她紧皱的眉头,百里溪静了许久才伸出手,却在手指即将抚上她眉心的瞬间生生停下,最后又收回了回去。
“是个大姑娘了,”百里溪无声地弯了弯唇角,为她掖好被角,“岁岁知宁,平安喜乐。”
傅知宁若有所觉地轻哼一声,将脸埋得更深。
百里溪静静坐在床边,一坐就是一夜。
天光大亮,傅知宁醒来,阳光泄了一地,她的心情总算好了些。
十三岁一过,仿佛真成大姑娘了,陆陆续续又开始有媒婆登门。徐柔私心里仍觉得傅知宁还是个孩子,但理智上也清楚,她确实已经不小了,寻常小姑娘一般都是在十三四的时候定亲,然后过个两三年便会完婚,若是错过了这个时候,只怕以后成亲会有些仓促。
到底是为傅知宁考虑,她没有再婉拒媒婆,而是在有限的选择里认真挑选未来的女婿。
她要为傅知宁选夫婿的事传到百里溪耳朵时,百里溪刚救下一个名叫刘福三的太监,让他留在自己身边当差。
“多谢百里管事出手相救,奴才日后定为管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刘福三跪在地上痛哭流涕。
百里溪扫了他一眼,静了许久后突然问:“你可知道,姑娘出嫁,都要备些什么嫁妆?”
刘福三一愣:“嫁、嫁妆?”
“嗯。”
刘福三犹豫半晌,回答:“吃穿用度,都是要准备的,最实用的还是铺面田产金银财宝,姑娘家嫁妆越多,将来底气便越足,在婆家的腰杆也越直。”
百里溪略微点头:“这样……看来要提前准备才行。”
刘福三小心地看他一眼,半句都不敢多问。众所周知百里家只剩他一人,他问这些,定不是为自家姊妹问的,想来……想来是从前的心上人吧。
百里管事也是个可怜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