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伯仪提起阮登阶,就是想勾起嗣德帝对宗室的感情,压制张登桂的势力。
他的策略奏效了,嗣德帝颇为感念阮登阶,连连点头,示意阮伯仪说下去。
阮伯仪受到鼓舞,说道:“如今,高蛮、暹罗在南圻蠢蠢欲动,法夷不时派船滋扰南圻沿海。北圻蝗贼未灭,教匪又起。
“然而,以上皆为疥癣之疾,只有北贼算得上是心腹大患。此番北贼南下,意欲夺我北圻。而蝗贼、教匪、天地会山贼,皆有响应之势。
“敌众我寡,难以一击破之。阮知方主张‘以守为战,以战为守’,主张打持久战。又提出设置‘山防衙’、‘分屯自守’等具体措施,切实可行。
“况且,古人云,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臣以为,应该相信阮知方,使用阮知方的策略,抱定打持久战的宗旨。”
不得不说,阮知方不愧是越南名将,看问题很透彻。阮伯仪赞同阮知方的计谋,但同僚都是张登桂的亲信,没人敢响应他。
居然有人说阮知方的好话?谁不知道,他是张登桂的最大政敌。而张登桂在阮朝气焰熏天,虽不至于指鹿为马,却也能使嗣德帝对他言听计从。
1850年,张登桂的儿媳妇,也就是先帝女儿安美公主家被盗。张登桂趁机打击政敌,诬陷承天府官员阮瑨“与盗串通”,管卫黎茂幸“知盗不解”,不顾刑部意见,奏请将阮、黎两人革职查办。
都察院副都御史裴樻弹劾张登桂“专辄”,亦遭降职处分。从这件小事,亦可以窥见张登桂权势之大。
眼见阮伯仪“乱讲话”,张登桂立马出言制止,说道:“大司徒所说极是,蝗贼、教匪、山贼皆为疥癣之疾,法夷、北贼则为心腹之患。尤其是北贼,与我相邻,窥我河山。
“唯其如此,正因痛剿北贼,绝其贪婪之心。臣以为,北贼境内战事仍急,清军派遣大军,与北贼在粤北、桂北交战。咱们应该趁北贼立足未稳,痛加围剿,以振奋军心民意。”
大司徒是户部尚书的尊称,出自张登桂嘴里,却有了嘲讽的意味。
群臣大多唯张登桂马首是瞻,见嗣德帝没有意见,便纷纷上前附和。
有个兵部侍郎,立论最高,最得嗣德帝赞赏:
“我们越南为中华正统,肩负为往圣继绝学的重任。北贼用夷变夏,亵渎儒家圣教,神人共愤。越军应该出动出击,为天下剿灭北贼。”
越南人尊崇儒家,同样继承了中原王朝的天朝上国观念。他们认为五胡乱华,中华文脉已断,汉人的血统早就不纯正了。
相反,不少汉人世族大家来到越南,将中华文脉延伸传播下去。所以,越南才是中华正统。满清以异族统治中国,更为阮朝不服。
张登桂怂恿嗣德帝,主战态度坚决。阮伯仪不服,问道:“中堂既然主战,可有良策?”
张登桂自然没有更好的策略,推脱道:
“天下大事,唯在用人。汉文帝用张释之、周亚夫、申屠嘉,开文景之治。宋仁宗用曹玮、狄青、王曾、韩琦、范仲淹、富弼,有仁宗盛治。
“先帝评价阮知方,说他‘重承制阃,智定镇西,洵为负重致远之能’。臣深以为然,当前北圻局势艰难,惟阮知方可以破解。
“请皇上下诣慰问,催促阮知方积极用兵。阮知方素来忠毅,先帝又对他有知遇之恩,料想他必会有所感戴,积极杀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