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可是恭王的人。恭王于咸丰二年入值军机,才一年多功夫,就收揽了许多亲信。这其中,宝可无疑是恭王最信任的心腹。
在肃顺的教唆下,咸丰亦对恭王产生猜忌,借口他在御前“失仪”,把恭王逐出了军机。
自此之后,恭王一直韬光养晦。五宇号官钱案爆发后,恭王被肃顺整得灰头土脸,闭出不出,以避闲言。
恭王失势,宝可也颇为收敛。如今,他却在这熙熙攘攘的菜市口,公然与柏葰道别。这在官场看来,岂不是恭王在向肃顺示威?或许,恭王想借此机会,收集人心?
不管怎样,柏葰都感谢宝可的好意,说道:“锐卿,你刚升任内阁学士。圣眷方隆,你不该在这里抛头露面。”
宝可却只是凄惨地笑了笑,说道:“中堂清廉方正,公忠体国,不该得此结局。”
柏葰心生疑惑,却仍然装出一副宠辱不惊的样子,说道:“雷霆雨露,都是君恩。我这次做主考官,实在是糊涂。竟有戏子中举,亦浑然不觉,实在是有辜君恩。”
古代文人常以科举为最大荣耀。到了清朝,科举制度已经相当完善,政府明令五种人不得参加科教。
第一种是冷籍。祖上三代无人考中科举,子孙不得再参加科举考试。
第二种是胥吏的子孙。胥吏不分是书办还是捕快,子孙均不得参加科考。
第三种是伶人的子孙。伶人是下等人,供人取乐。所谓“戏子无义”,子孙自然不得应试。
第四种是丐户、疍户的后代。丐户并非乞丐,而是常年摆摊卖小商品的贩子。疍户以船为家,常年在水上打鱼或者贩卖水产品。
第五种是奴隶和宦官、宫女的子孙。宦官、宫女不管再得势,也始终是奴才。尤其是宦官,在宫中作威作福,一旦让他们的养子参加科举,很可能会造成极为恶劣的影响。
柏葰主持的顺天乡试中,就有一个不学无术的戏子参加了乡试,靠贿赂考中了举人。这是一项大罪,柏葰作为主考官,难辞其咎。
宝可却变得异常郑重,对柏葰小声说道:“中堂,我受恭王所托,特送中堂一程。中堂若有什么割舍不下的,请现在告诉我,恭王一定勉力为之。”
柏葰脸色大变,心中大呼不妙。
惇王亦受启发,说道:“柏中堂,你尽管说,我但凡能帮上忙,一定竭力为之。”
柏葰眼圈一红,赶紧说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只求王爷、恭王可怜可怜我的两个儿子,给他们一个出身。”
柏葰的言外之意是,替儿子向惇王和恭王讨官。
惇王点点头,说道:“这个你放心,包在我身上。”
正在这时,刑部尚书赵光从车队后面赶了过来。今日行刑,赵光是监斩官。
一见柏葰,赵光来不及说话,首先号陶大哭。这哭声,既有委屈,又有同情。
赵光做刑部尚书,却管不了刑部的大权。在五宇号官钱案和顺天乡试舞弊案中,刑部都未能顶住压力。赵光也不得屈服于肃顺的淫威,拟了从重处罚的判决。
而刑部侍郎陈孚恩,按理说是赵光的属僚。但他靠上了肃顺这棵大树,对赵光屡有冒犯。赵光身为堂官,竟被陈孚恩所挟制,想想都窝囊。
柏葰愁得急跳脚,连连说道:“坏了,坏了,一定是肃六饶不过我。只怕他也总有一天,也要跟我一样。”
惇王与宝可相视一眼,各自点了点头。就在这一瞬间,惇王与恭王形成了默契,结成了对抗肃顺的同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