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落下,天已经是一片暗色的灰蓝,偌大的林中偶尔响起几道风声,吹得树叶簌簌冷冷地响。
在书生说完那段话之后,某种紧张的气氛在两人之间蔓延,谁都没有动,但又好像下一秒就会举刀。
“你就这么自信,本座真的没有内力?”金万两忽而开口,冷不丁地问。
书生的心中一沉,但很快,心中浮起的念头就被他按下。
“属下追随了主上十年。”
他怀疑很多,但唯有这一点,他从未怀疑过。
一个十年都没有内力的人,怎么可能在一夕之间就突然有了内力。
他只当这是金万两的拖延之策,心中不免对金万两多了几分失望:“事已至此,主上又何必再虚张声势?”
虽然已经被扫地出门,但至少也是跟随了这人十年之久,他心中仍对对方有一份敬意。
原以为这样的人物即便是赴死也该是从容不迫的,但看来,只要是人,面对死亡就没有什么分别。
金万两却是淡淡,一眼看穿了他:“你是不敢信本座有内力?还是不敢信,这整整十年里,本座从未信任过你?”
书生眯眸。
他脸上那些如经络血管的阴邪的纹路,隐隐如虫子一般在肌肤下诡异地鼓动了起来。
半晌,书生幽冷笑了一声:“那就让属下来请教请教,主上的武功。”
语落,一股比风更快的声音骤然出现在金万两耳边,那张方才还在马车三丈之外的阴毒的面孔赫然出现在金万两面前,尖锐的刺刀狠狠扎向金万两的咽喉!
金万两长眸疏冷,指尖微动。
但忽而,不知是察觉到了什么,在瞬息之间已然微抬的手指却又硬生生地放了下来。
他身形一偏,整个人狠狠摔进车厢里,才勉强躲过了这一刀。
刺刀狠狠扎进车厢之中,书生不急着抽回刀,而是扯出笑,表情有些兴奋扭曲地盯着金万两:“主上,你的武功和内力呢?”
金万两抱着似乎已经脱臼了的肩膀,紧抿唇,没有说话。
没想到竟然真的能有看到金万两如此狼狈的一天,书生脸上的兴奋之意更甚。
邪功邪功,自然会让修炼者变得极为邪恶。
此时此刻,他嗜血的欲望已然压过了理智,如果说刚刚他还只是简单地想杀了金万两,那他现在就是想将金万两虐杀到死为止。
就像是之前死在他手里的那一百多人一样。
书生有些僵硬怪异地发出了两声笑,脸上经脉的鼓动越来越明显。
“轰——”
刺刀翻转,结实的马车车厢便直接被内力震碎。
书生抽出刀,仿佛在寻什么宝物一般,用刀尖凌空在金万两的头颅、咽喉、四肢上缓缓滑过。
他无法压抑兴奋地念叨着:“先从哪开始呢……”
金万两周身的气压愈低。
不仅因为面前的书生,更因为……
在他的感知中,已经发现自己被耍,用轻功赶回了河岸边,却还跟个傻子一样在芦苇地里到处找人的某个呆子。
……死呆子!
该在的时候不在,不该在的时候又回来了!
干脆把那呆子一起切碎了扔河里喂鱼算了……
当然,他也可以放弃试探那呆子,但是……
原本就是谋划好的借呆子的刀杀人,再借书生的刀来试探呆子,这一举两得的计划,有机会何必浪费。
眼瞅着那发疯的书生又举起了刀,狠狠朝他刺来。
金万两压着火气又是翻身躲过一刀,在那书生再次刺来的时候,他深吸一口气,还是闭上眼睛中气十足但又咬牙切齿地喊出了某个呆子的名字:
“擒雁护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