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瓢泼大雨,一下就下了整整两天,河水大涨,好在府里做惯了修堤搭桥的民壮都在,提前垒了沙袋在徐家和徐氏祠堂门口,这徐家的宅院和徐氏祠堂都是新建的,所以虽然门外的水位已经高于门槛了,但是祠堂里头几乎没有渗进去水。
至于院子里下雨没排出去的积水,大伙儿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便用碗啊盆啊勺啊,一点点从院墙的雕花窗里头往外头c。
春丫他们住在立山上,到也不用往外c水,这水现在才没到了大门处,要是连他们现在住的宅子都淹到了,那恐怕这扬州府都得被淹掉大半个。
三元村虽然被淹了不少地方,好在他们这儿最高的一座山也就是后山了,此时已经滑坡了,倒也算是靴子落了地,他们三元村已经没了滑坡隐患。
除了很多人家正为自家快垮掉的屋子发愁之外,别的也没东西可愁了,毕竟,大伙儿这回又都绝收了,反正绝收的也不是一家人家,而是全村都绝收,也没个谁比谁好些,往后的日子,靠番薯过日子也就罢了。
立山上此时住了二十来号人,每日光饭都能造掉两大锅,虽然有郑夏他们带来的米面,可经过徐达的一番慷慨之后,到了蔡氏手里头就不剩多少了。
徐达倒也不是故意的,他给和尚粮的时候是想着第二日便要走的,且安远寺的和尚这会儿又穷苦的很,连带着原本白白胖胖的道辛都瘦了几圈,况且道玄这会儿又不在,更没人管他们死活了,他也是不忍道辛最后变成吕道长嘛。
为这事儿,蔡氏也没少骂徐达,可骂归骂,那么老些人的吃食还得顾着啊,每餐饭便只能抓上几把米,然后切了番薯放锅里瞎对付。
这三元村里滞留的人,除了在吃光了立山上的鸡鸭之后,情绪上比较抑郁,别的倒还行。
可留在府城的徐家人可都急坏了。
“这村里头到底怎么了,怎么去一个不回来,去两个不回来,去三个还是不回来?娘,不行,我等不得了,我得回乡下看看去。”
石头虽说向来性子还算稳得住,可也遭不住家里头人去几个,几个不回来这样的刺激。他说着话,就要往后院走,准备拾捣两件衣服,骑了马就走。
张兰虽然比石头更糟心,可却还是喊住了大儿子,“别添乱,你也不想想,你爹,孟大人,虞经承去了都没回来,万一只是滞留了,你去了也白去,万一真有什么事儿,你去了又能有什么用?
此时咱们自己管好自己才是正经,虽说城外运河的堤坝抢修了两日算是保住了,可咱们也得防着点儿万一。老三,你带郑叔和两个小厮,再去府衙再找卢通判要点儿沙袋去,堆在家里以防万一。
石头,你去铺子里看着去,得多准备点儿生石灰和艾条,再去查查药库,把堆在地上的药材全部放架子上,屋顶墙角都看看有没有什么漏的地方。孩子们这几日都呆在家吧,苏先生那里石头你一会儿也去说一声,休息几天吧。
这几天家里头就别进出人了,佛保佑,让厨房这会儿再出去买点儿耐存放的菜蔬,活鸡活鸭再买一批,多买点儿,家里头人尽量避免外出。行了,别愣着了,该干嘛干嘛去吧。”
家里头说谁最着急,那肯定是张兰,可她这会儿却是不能慌,她要是慌了,家里头就该乱了。张家那儿她已经找人去说了,让张家人这些天也都呆在家里,别随意外出。
布厂那里没有停工,因为很多签了五年契的工人都不能回家的,但是张兰却不让周氏他们再去了,就怕路上有个好歹。来娣盼娣本来就住在厂子里,张兰也让人带了口信,让她们姐妹俩就在厂子里呆着,最近别回家了。
安排完这些事儿,张兰才有空想想女儿,想想徐达。
她对这两人的担心,只有日日准备吃食的方婶子知道。
因为张兰起了满嘴的燎泡,不好吃米饭,每日只能让方婶子给煮点儿不加盐的清粥,敷衍着吃两口就是了。
想着事儿的张兰不知不觉走到了春丫的房间门口,推门进去,屋子里头还是堆得到处是乱哄哄,这儿一个小瓷瓶子,那儿一副绣的气死老师傅的绣品,原本嫌弃这屋子太过杂乱的张兰,这会儿看着女儿的房间,却觉得还是这样好,没人住都觉得房间里头热热闹闹的。
听到春丫房间里头有响动,徐英走出自己的房门,站在门口对张兰说:“大伯母,您别担心了,春丫和我爹,还有爷奶,大伯父,他们一定没事儿的。”
“欸,大伯母知道。”张兰抚摸着春丫绣的那副屎壳郎滚粪球,不自觉的掉了眼泪。
她此时此刻只觉得这院子里头是一刻都待不得了,这会儿她就应该去找春丫和徐达去,可......抬头看看门口站着的徐英,还有前头的一大家子人,她这会儿走了,这些人说不定一个冲动,也会跟着她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