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乡试三场,最重要的还是第一场经义。
本场以《论语》、《中庸》或《大学》、《孟子》各一文,各做五言八韵诗一首,另经义再写四首。三道四书题每道都要写两百字字以上,四道经义题则需要写三百字以上。所谓八股便是如此。
这科举考到如今,出题出到此时已是出无可出,故而经常会有刁钻的经义题出现在卷子上,很多时候,经义题目会只截取一小段书中文字为题,没有任何上下文,便让考生作答。
往年的卷宗,关慕青早早就拿到了,哪怕太子不用科举,但是该学的还是要学的。春丫也看过关慕青拿到的历届的卷宗,她觉得,这题吧,要让她爹写的话,她爹可能开卷都不一定找得到这题目的出处。
早起就开始准备整理誊抄昨日写好的五言八韵诗的关慕青,想到春丫这么吐槽自己的爹,就觉得有趣,脸上不免带出几分笑。
对面号房的人只当这人答题答的都乐了,可自己为啥还有两道经义题,死活想不出到底是在哪儿出现的?!完了完了,今年若再考不取个举人,再等三年,可就要四十了,半只脚都要踩进棺材里了!!
那人稳住神志,劝自己不要管人家答乐了还是答哭了,自己管好自己笔下的答题纸就行了,万不可被毛头小子弄乱了情绪。
因为时间到了第二日,绝大部分的考生,都在埋头苦写,这会儿不写到了明天状态差了,那就更写不出什么了。
当然,考场里也不是完全的安静,偶也有写不出题的考生会唉声叹气,更有紧张得一个时辰跑七八次茅房的,茅房隔壁的厕管号房被烦的直接举报说那上了七八次茅厕的人多少有点问题,请监考官员检查下。
这事儿还引来了主考的巡抚大人,他带人彻查了一遍茅厕,闹哄哄核查了一场,结果什么都没查到,还闻了一鼻子的味儿。惹的巡抚大人当场怒斥了举报的和被举报的,说是再有这种事儿发生,直接交卷走人,不用考了。
虽然考棚里头是不能看热闹的,但是这事儿多少对各位考生都有些影响,唯独......关慕青对面号房里的那考生就觉得,哪怕今天考棚起火了,也不会影响对面那二傻子时不时的笑一笑的。
他现在基本确定了,一定不是因为考题太简单,那人才笑的。
而是因为那人有大病,才会时不时的笑眯眯。
看个卷子,能笑,吃个饼子,能笑,换个墨条能笑,连喝口水,都能笑!!
这不是有病还能是啥?!
当然,当事人关慕青本人,除了觉得自己这嘴略酸了一点之外,对自己长在脸上的微笑,那是无知无觉的。
这是春丫第一次,为他准备好了一切。
他只觉吃上春丫做的饼子,开心!用上春丫买来的笔,开心!喝上春丫给装的白开水,也开心!
更别提晚上睡的盖毯,还是春丫给缝的,甚至还在上面给缝了一个山字!对于这场考试,这个大大咧咧的县主大人,还是挺上心的。
其实盖毯上的绣花,春丫本来想绣上一座山峰的,关慕青字亦山嘛,可惜,绣了两针就觉得眼睛直打架,干脆嗖嗖嗖绣了一个山字,这玩意儿也算是独家定制就行了嘛。
这日答题,关慕青只觉得自己心情舒畅,下笔如有神,巡抚来查茅厕之类的事儿,他都可以自动屏蔽,这种打扰,跟心魔的打扰比,真的根本不算什么。
三日的考试,其实第二日关慕青就已经基本答题完毕,再加上也不用跟人家挤着一起用灶煮饭,时间上面很是充裕。
于是他也没有急着把所有写了草稿的题都誊录到卷子上,而是又斟酌着修改了几稿,力求在规定的格式内,写出些不一样的东西,八股虽是死的,但是行文风格却可以是自己的。
当天夜间,又是关慕青第一个吹灯睡觉,对面号房的人就知道,这人肯定就是来凑数的,不然哪儿有像他这么不勤奋的考生?!
到得第三日上,一大早,关慕青便已经把考题全部打完,到了可以允许提前交卷的时候,他便第一个交卷出了贡院。后头别的号间的考生到底用什么目光看他,是看傻子一般,还是看天才一般,都与他无关了。
不过关慕青出来的实在太早,早到贡院外头来接他的人,甚至都还没有到。
谁能知道这位大哥,交卷能提前半天交呢?
不过关慕青倒也不矫情,背着自己的考箱,还顺道去张家馄饨铺给春丫买了馄饨。
张家娘舅还问呢,“关公子这是去考试啊?”
这回因为张家旺没有下场,老张家又忙于做生意,本身又是乡下来的,大字虽然勉强认识几个,但是考场到底啥规矩,他们其实是不清楚的。
偶有听张家旺说起乡试考三场,他们就当是三天,一天一场,正好三场嘛。
所以张家娘舅问着话,心里也在想,这人还真不愧是他们家那个要老命的外甥女儿的未来夫婿,这要去考场了还不忘来吃馄饨,一要还要了一砂锅。
没想关慕青却回答:“没有,才考好,买点儿馄饨回去给春丫当早饭,那我先走了,您忙。”
说完,便直给了铜板,接端着个小砂锅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