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悲！

  可怜！

  可叹！

  远在凡界阻拦伏羲天皇的东华帝君似乎感应到了群星的殒灭，出现片刻失神，立时挨了伏羲重重一击，堪比山岳的身体倒飞出去，砸毁万山水流，崩碎百岳川河，最终摔在一片平原上。

  伏羲天皇怒道：“星海！这就是你做的好事！那些应运而生，需要无数造化才能诞下的星灵，只是因为你的野心，今天丧于血碑之下，你可知羞愧！？”

  东华帝君没有回话，慢慢缩小身体，缓缓飞上半空，目光透过千山万水，直视盛艳赤红的玄朱血碑，久久说不出话来。

  “星海！你怎么就不知足！”伏羲亦是缩小身形，“你已经是三界帝君，万世皇主，寿与天齐，不死不灭，为何还要染指凡道众生？！群星视你为兄为父，为人兄父，你何以不护佑亲人，反而把他们推向死亡！这值得吗？！这一切值得吗？！就算你拿下来六道，做了三界之主，可你有何颜面面对死伤惨重的群星？！你难道还不知错，还不后悔吗？！”

  天皇道心豪勇直爽，此刻已然气得心火涌动，然而东华帝君却依旧表情冷酷，没有半点哀伤悔恨之色。“寿与天齐？不死不灭？这就该知足吗？”东王公突然说道，“群星高挂玄天，冷观尘世生死离别，似乎独立于世，万世不灭，但，这难道不是诅咒吗？万灵有悲有喜，悲时哭泣，喜时欢笑，悲喜之间便有了远近亲疏，便有了亲情义气。可群星呢？群星是没有悲喜的，无论是清朗夜空，还是浓云遮掩，管它风急雨骤，还是雷光刹闪，群星总是无动于衷，总是旁若无睹，总是宁静死寂看着一切——哪有悲喜，哪有情义？哪怕是星陨大地，化作一贯闪逝的流星，其他星辰也从来没有任何言语，最多眨眨眼。”

  伏羲没有打断东王公的话，压住火气，沉默倾听。

  东华帝君继续说道：“群星没有悲喜，它们就该永远挂在高天，永远与冷夜相伴，永远没有任何感情地悬在那里，可悲，可怜，可叹。”东王公抬起头，望着高空，“是的，可悲，可怜，可叹，所以我给了它们生命，我给了群星离开本体的可能。伏羲，你，还有除了瑶华之外的其他所有人都不知道，是我在盘古大神弥留之际，请他稍微解开洪荒大界法阵的束缚，给那些可悲可怜可叹的群星一丝脱离本体的机会——我不是占有群星，而是释放群星！”

  “这……”伏羲当真不晓得此事，其他巨神巨仙大概也不清楚，哪怕是三清都不一定了解。

  “人总是要死的，所以情义才弥足珍贵。”东华帝君说道，“两个不死不灭的人永远不担心彼此——因为没那个必要，人世间所有被人在意、被人称颂或被人贬诋的行为，往往都与生死离别有关——如果生命不是那么重要，人生便没有任何意义，更没有崇高，没有低劣，没有希望，没有未来……人，总是要死的，死亡是证明活着的唯一途径——群星也一样。”

  “你……”伏羲没想到东华帝君竟然是这般想法。

  “此时此刻，我内心很悲伤，但也很高兴，我因悲伤而高兴，因高兴而悲伤。群星的死亡证明了他们是真的生命，和万灵一样，他们的悲欢离合也是真切的、真实的、真挚的，这很让我欣慰，可这份真切的、真实的、真挚的感情也叫我万分悲戚。”星海再次看向丰碑下的星灵尸体，眼角划过几点泪珠，“弟弟妹妹们，你们证明了自己的道，证明了自我，证明了存在，哥哥很高兴，也很难过。弟弟妹妹们，你们且在前头安静等待，兄长我的道也将得以证明，在目光所及的未来里，兄长若成，则抬起血碑，救你等重生，兄长若败，那兄长的大道便也有了答案！”

  东王公骤然遁上高天，绽放无尽光华，顷刻间整个三界星气轰鸣，雷霆无尽。

  “弟弟妹妹们，且看兄长作为！且看兄长证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