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例30
林织听着脑海里系统的声音, 并没有做出回应。
事实上他的想法和温暖治愈没有关系,他也不会以悲悯的俯视姿态去看明遥。
只是这是个绝佳的机会,那些对于明遥而言刻骨铭心的记忆, 会让他时时想起。
他会用自己的存在为这些记忆添上一点东西,这样在明遥不可避免地再回想起多年前的雨夜时, 会连带着将他的面庞也记得清晰。
他会给明遥编织一个美梦,这样在明遥锁定某一段回忆时, 大脑会投射关于他的美景,这会随着时间和回忆的次数而不断叠加,会让人不自觉沉迷。
谁说这不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救赎?
风雨声越发激烈,将院子里的树吹的作响, 豆大的雨水拍打在玻璃上, 电光刺破云层,带来霎时光亮。
客厅里的狗狗不安地狂吠了几声, 经常喂食带它出去散步的佣人在先前就得到了指令,将小狗带去了自己的房间。
光线昏暗,空气中都带着一股潮湿的气味。
林织抬手, 礼貌地叩门, 那声音轻微,在雨声与雷声里并不突出。
明遥并没有听见敲门的声音, 他半坐在床上,假寐似的闭着眼睛,脸色有些发白。
电闪雷鸣的声音、刺耳的轮胎抓地声、巨大的碰撞声响、母亲的叫喊、汽油烧焦的臭味、警笛的声音……这是他难以忘怀一遍又一遍折磨着他的记忆。
小腿的疼痛尖锐,似乎在重复着那一天被挤压到近乎到断裂的痛苦, 不断刺激着他紧绷的神经。
他那天从昏迷中醒来时,还没有过零点,父亲站在他的病床边, 眼神空洞淡漠,是他未曾见过的陌生模样。
看起来苍老不少的男人声音有些飘忽地说:“你妈走了,给她磕个头吧。”
明遥记得自己似乎花费了一点时间才理解这句话的意思,巨大的悲伤和懊恼让他的大脑空白,近乎呆滞。
身旁的病床躺着他的母亲,他还记得在出事前她还在说晚上给他做他的喜欢的菜。
分秒似乎在时间轴上被扭曲拉长,明遥记得自己被父亲用力地拽在了地上,他的腿很疼,吊针的支架被拽偏,手上的针头被带落流出了血。
那天的雨也很大,母亲的面上带着伤,闭着眼睛的模样很安详。
再后来明遥也有些记不清,大概是爷爷奶奶来了,他们起了争执,他的头很疼,又昏迷了过去。
再次醒来似乎一切如旧,父亲和母亲都不在病房里,奶奶在旁边陪着他,告诉他这一切不是他的错。
明遥知道,奶奶听见了父亲昨天近乎失去理智的斥责。
如果不是他非要在天气不好的时候出门和朋友打球,妈妈怎么会担心他因为暴雨而回不来出门接他。
沉痛的回忆如同生锈的锯子,来回切割人的神经,又让人在苦涩中品尝到一丝存活于世的味道。
开门的声音吸引了明遥的注意力,从门口走入的青年逐渐靠近。
巨大的排斥感从心里喷薄而出,明遥并不是针对林织,在这个时候他拒绝任何人都靠近。
因为苦痛有时候极为私密,无法容许任何人涉足这片领域。
他克制地没有用冷淡伤人的言辞驱赶,声音沙哑:“我今天不需要任何探望,请你立刻出去。”
在偶尔亮起的光内,他的眼眸充斥着红血丝,冷厉又极具攻击性。
大雨让明遥变得暴躁,极具排他性。
他不想看见林织,也不想听见林织的声音,不想亲密,没有,他只想独处。
倘若林织再靠近,他不能保证在失控状态下不会伤害他。
“我不是因为任务来探望你,”站在他床边的青年神色平静,望着他的眼眸说,“我只是担心你可能害怕打雷。”
没有任何担忧甚至在平时的状态下显得有些拙劣的一句话,在巨大的雷雨声下,却奇异抚平了明遥身上的芒刺。
明遥想起了叼着布娃娃去寻觅林织的小狗,心里莫名泛起一些自己也说不清的委屈。
明明那么多个下雨天都没有来看他,关心小狗是不是害怕也没有问起他。
若即若离,好像根本就不在意他,却又会和他说一些好像归属于他的话。
“我可以留下来吗?”
林织如是询问着,身体却不自觉轻颤了一下,近乎呢喃地说:“明先生,我有点冷。”
由于光线昏暗以及被床遮挡,明遥并没有看清他的装束,只是听着林织的声音,觉得他似乎真的有些冷。
拒绝的话在嘴边盘旋始终没有说出口,明遥也不知道自己的排斥感为何荡然无存。
这似乎成了一种默许,林织掀开了被子,躺在了床上,靠近了明遥。
明遥触碰到了他冰冷柔软的手掌,感觉到了他身体轻微的颤抖。
像是一朵被冷雨吹乱的花,努力地汲取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