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面一样的世界中，沈然发怔。

呼啸的海洋，巨兽喷薄出的光焰，远方七阶用户们的激烈战斗声，波澜起伏的心情...

所有突然像是被一个拳头猛地打来，一切瞬间全被击溃。

扑通！

伽罗的尸体落进海里，扬起一阵小小的水花。

月削瘦的身体淋着雨，更显得孱弱，但他却是在大海上如履平地。看似病态的步伐，却是轻描淡写地一举瓦解掉了沈然的世界观。

“嘭”，突然，沈然胸膛中的心脏猛烈跳动了一下。

他难以遏制地瞪大了眼睛，寒毛都倒竖了起来，如同闪电在心神间炸开。

“刚才是发生了什么！？”

自己可以肯定的是，在伽罗发话的刹那，自己就看了过去。

当时双方还在大海上对峙着，战斗还没有打响。

可，像是电影的镜头切换，

下一个镜头就是伽罗被扭断脖子，白色的衣角随风翻飞，月擦肩而过的画面。

直接从开始跳到了结果。

过程莫名其妙地就缺失掉了！

现实世界当然不可能是电影。时空是光滑且连续的，至少，在宏观层面上应该是的。

“真是一个可怕的家伙。”

脑海中，狄罗的声音响起，“话说，你看他的眼神一直都不对劲。他是你什么人？”

沈然没有应答，又收回念头，“三叔是想进入浓雾里？”

“我被伽罗带走前，是丢了块指南针在船上。难道说我现在就是在浓雾里的里世界？”

忽然间，狄罗又问道，“你还不复活伽罗？不阻止那家伙进来吗？”

再看向四周。

在类似结冰一样的海面下，散布着许多块蓝色结晶，就和碎钻一样。恐怕也再没有什么是比星石更加珍贵的矿源了。

沈然摇头。

如果是其他用户，自己说不定还会纠结犹豫。但对于三叔，自己不可能配合伽罗的。

“沈然，你有没有想过一个很可怕的可能？”

正在这时，狄罗忽然发声。

“什么？”

“你也知道，伽罗的每一次复活都不是真正的她。每一次死而复生后的伽罗都会与上一个伽罗有着微妙差别。”

沈然闻言眉头一皱。

“你敢赌下一次复活出来的伽罗，不会对你出手吗？”狄罗说道，“其实你有更好的办法的，尝试驯服她。”

......

无论海面如何波涛汹涌。

但大海深处却始终都是黑暗死寂。

少女在黑暗中下坠，她已经死了。可是她又还没有死，因为耳边还听得见很多声音，是那些生者脑海里与自己有关的信息......

只是，声音还不够响亮，不足够重塑自己。

这片大海仿佛是没有底的，少女在海里一点一点地往黑暗更深处掉去。

不同于前一次，因为赵誉等用户这会儿全都在和那条巨蛇奋力战斗，不可能分得出心去想其他的事。

所以，少女耳边的声音渐渐像是被搁浅。在沉入海底的过程中，越来越安静，她慢慢从一个人沦为了被遗忘的物品。

需要有人来为其赋予灵魂...

另一边。

“闭嘴。”

沈然打断狄罗的声音。

他低下头，又继续一拳接着一拳，砸击脚下的大海，试图将封存在其中的星石给取出来。

冰面纹丝不变。

而沈然的目的也仅仅只是想要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拳头慢慢开始渗出鲜血，沈然无动于衷，重复着这一徒劳无功的举动。像是一个机械的麻木了的工人。

“只要三叔进来了，他想办法破开这个地面，拿走这些星石。这个世界说不定也就会失去魔力。”沈然忽然开口。

“她是不是快醒了？”

突然间，狄罗问道。

沈然心神一颤。

伽罗最可怕的是，她存在于每个生者的念头当中。

一念而起。

霎然间，自己耳边就仿佛再次出现了那遥远的歌声，灵魂像是正在与其产生了共鸣。

“此地的星石是这个世界的积淀！”

沈然呼吸变得加重，咬牙道，“只要能拿走这些星石，什么死而复生，什么轮回，全都可以消失！够了，快结束吧！”

轰！

轰！

轰！

沈然就像是回到了考场，在面对最后一道大题时，脑子里却胡思乱想到了其他，那种焦虑与不安的情绪越来越浓郁。

“救救我。”

忽然间，一道似有似无的声音在四周响起。

沈然当做没听见，可是动作已经变得不自然。

“不要遗忘我...”不是错觉，那声音越来越近了。

嘭！

就在这时，沈然陡地一僵。

地面下出现了一具少女的尸体。

是伽罗。

她从大海的另一面，一直在海里坠落，坠落，直到掉入了另一个世界的边缘。

沈然瞬间忘记了呼吸。

在一块蓝色星石的光芒照耀下，少女就像是琥珀中保存完整的艺术品，一头秀发散开，浸泡在海水里的肌肤吹弹可破，美得让人窒息。

透过澄澈如镜的海面，沈然看见对方美丽的眼睫毛轻颤了一下。

唰！

霎时，伽罗睁开了双眼。

是如宝石般湛蓝色的双眼，她在大海的另一端看着沈然，相隔类似一块玻璃的世界屏障。

沈然感到自己与对方的灵魂像是被目光给连接了起来。

“哦哦，完了。”

脑海中，狄罗的声音响起，“看样子，人家把你扔在这地方就是为了拿你当作她复活的锚点。只要你活着，她就能一次次地苏醒。”

忽然间，伽罗伸出右手，白皙的手掌贴在类似冰面的透明玻璃上。

沈然不解，更不敢把自己的手掌贴上去。

见状，伽罗的眼中流露出了一抹难以言喻的情绪。

她看着沈然，再度复活出来的胸膛中，充满了对方所给予自己的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