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入初夏,长安的天气一日更比一日暖。
但长安民众的内心却已凉了下来。
碎叶兵败的消息不知道是谁走漏了风声,茶坊酒肆里喝酒谈天基本都是扼腕叹息之音。
泥潭三坊,穷困破落不堪。
李泌跑遍了户部,尚书省、门下省,更是数次跑进宫去和老皇帝讨要钱财改造三坊。
皇帝李隆基若是不见他,此人便在丹凤门前一跪就是两个时辰。
皇帝为此事发过几次怒火,但总不能把这个为民请命之人拖出去打吧。
骂也是无用,他下次还来。
久而久之,监门卫与贪财的太监们都看不下去了,恨不能把自己的金银掏出来给他。
皇帝拿李泌这块滚刀肉也没了办法,只能咬咬牙从内库里拨付了些钱帛给他。
数月过去,永阳坊焕然一新。
往日随处可见的窝棚大多已经变成了新砖新瓦的聚居院落,来长安找活干的佣工汉子们只需要交少许钱财便能租住一间。
坊门不远有一家露天的茶棚子,务工回来的汉子们聚在这里花两枚铜钱就能点一碗茶和一碟下嘴的炒豆子。
“哎,真是可叹啊!”一名穿着粗布衣服的帮闲汉子,嚼着嘴里嘎嘣脆的豆子一边叹息。
“何事可叹?”
旁边几人和他是老乡,都是从长安近郊过来的。
“你没听说吗?碎叶又丢了!往日战无不胜的高帅这次居然也在大食人手里栽了跟头。”
那人心不在焉的往嘴里塞了一颗豆子。“嘿,我早上在码头搬货的时候就听曹蛋子摆过了。”
另一名声音沙哑的汉子说道:“这些事俺们可管不着。”
几人默默无言,却听隔壁桌一个瘦猴般的青年正跟自己的另一名同伴说话。
“听人说当初还是定远侯给李县令支的招,朝廷这才同意花钱改造这永阳三坊的。”他的声音十分尖锐,附近几桌人听得一清二楚。
见同伴不知道在思考什么青年继续说道:“嘿!我还听说朝廷这次又任了定远侯为安西节度使呢。”
那同伴回过神来。“还用你说?俺知道的可不比你晚,你没看到吗?渭水边上那营盘是无边无际,听说定远侯后日便要奔赴安西了!”
“俺们都是在永安渠和清明渠做工,你咋知道渭水边上的事情?”
“嘿嘿,昨天下午俺回来就跑去光化门那边看过了。”
“好你个狗日的去也不叫上我?”瘦猴青年二人的说话声音惹的邻桌几人纷纷倾听起来。
“听说朝廷正在招募流民现在已经有一万多户了,还有六千户禁军甲士也自愿去北庭打仗。”
隔壁一桌的汉子忍不住插嘴问道:“打仗?难道定远侯要准备重新夺回碎叶?”
“那谁知道呢?听说去了北庭每户给五贯钱的安家费,还有房子和土地给分呢!”
发问那汉子眼睛一亮,他看向桌上的几名同伴问道:“哥几个,要不咱们去投奔定远侯吧!”
“我们一起去?”另一人有些犹豫。
“我这就打算去问问,可以的话下午就回菜头村把俺婆娘跟娃接来。”
“哎,那一桌的兄弟你们可就不仗义了,要去投奔定远侯也算上俺们这桌。”稍远一桌的汉子一拍桌子起身说道。
“把俺们也算上!”
片刻,一群人浩浩荡荡从各自的聚居屋内背着包袱朝永阳坊门口碰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