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书祯讥讽道:“你们中原人把那些中原人不干的营生全都搬到了婆罗洲,让婆罗洲人成了事实上的四等人,这总是事实。”
齐玄素道:“道理很简单,那些中原人才能干的营生,就算我们愿意给,你们也接不住。就说铁甲舰,我们可以把造船技术交给你们,只是造一艘铁甲舰,除了必要的造船技术,还要与之配套的数百个零件作坊、数十个大型钢铁作坊、两个当世最先进的蒸汽机关作坊,还需要一个大一统的朝廷,工部、兵部、神机营,甚至是道门的天机堂,通力协作,才能完成。”
“你们知道铁甲舰是好东西,想要铁甲舰,总要从钢铁作坊开始干起,炼铁需要煤炭,道门从挖煤炼铁到造出与西洋人抗衡的铁甲舰,用了将近一百年的时间,多少代人的辛劳才有了今天。现在你们还在挖煤阶段,却要跟中原人平起平坐,就好像一个学徒要跟老师傅要同样的工钱,这合理吗?”
“道门没来婆罗洲之前,大虞国甚至还在饿死人,就像中原的大魏末年,道门来了之后,再也没有大规模饿死人的现象。道门没来婆罗洲之前,大虞国还在南北战乱,西洋人支持的南朝与你们陈氏北朝打得不可开交,是道门把已经分类成两半的大虞国重新整合在一起,让你们坐稳了王位。你们现在却要反对道门,这是什么道理?”
陈书祯一时间无言以对。
齐玄素道:“我来替你说吧,什么婆罗洲是婆罗洲人的婆罗洲,都是虚言托辞罢了,你们几时在意过底层小民?你们在意的是自己的权势。道门可以随意废立国主,王室出身的人永远也做不了参知真人,这才是戳了你们的肺管子、心尖子。饿死多少人,无所谓。打仗死多少人,也无所谓。底层百姓过得是好是坏,还是无所谓。威胁到你们的核心利益,那就有所谓了,就不得不反了,是这样吧。”
“你们也知道自己这点心思上不得台面,就拉出一杆大旗,为了婆罗洲如何如何,说得大义凛然,这叫师出有名。我倒要看看,由着陈书华竖起反旗,又有几个人跟着她造反?既然你是如此高尚,如此伟大,如此无私,公道自在人心,今天大虞国朝廷的诸王公大臣都在,有谁肯随你赴死?”
满屋的宗室大臣个个都是眼观鼻鼻观心,谁也没动弹。
陈书祯脸色铁青,说道:“成王败寇,我无话可说。”
齐玄素坐直了上半身:“我现在代表道门,正式废黜陈书祯的国主之位。剑秋。”
陈剑秋缓缓站起身来,低声道:“在。”
众多宗室大臣随之全部起身。
齐玄素宣布道:“从今天开始,陈剑秋是大虞国的新任国主,也是大玄朝廷册封的虞王,等同大玄亲王。相应册封诏书,会随紫极大真人的天使一起来到大虞国。”
在齐玄素说话的时候,众多宗室纷纷向陈剑秋下跪行礼。
一时间,只有齐玄素还是坐着。
大虞国主嘴唇发白,紧紧握拳。
过了片刻,大虞国主艰难问道:“不知要怎么处置我?是一杯毒酒?还是斩去头颅?”
齐玄素冷冷道:“明正典刑,带走。”
两名灵官一边一个各伸出一只手插进陈书祯的腋下,将他半举在空中,将他提溜了出去。
升龙府仿照前朝大魏的帝京而建,呈“凸”字形。上方是内城,下方是外城。
西市位于内城,有东西两个入口,各立牌楼。因为存在两种不同的刑法,即杀与剐,故而也分在了两处。被杀的在西边的牌楼下,而被剐的则在东边的牌楼下。
不过道门废除了剐刑,只是在西市正中立了一个高高的绞架,一个绳套在风中悠悠荡荡。
陈书祯被押送到西市的时候,这里已经等了许多人,没有普通百姓,尽是宗室公卿。
齐玄素也到了,不过只是在高台上充当看客,由风宪堂分堂的主事道士充当监斩官。
主事道士从袖中取出公函,先是当众宣读了陈书祯的种种罪行,主要是以叛乱大罪为主,勾结隐秘结社之罪为辅,然后宣布行刑。
陈书祯已心灰意冷,缓步走上刑台,灵官跟随身后。
灵官面无表情地站立一旁,默不作声,
陈书祯将脑袋探入绳套之中。
灵官收紧绳套,扳动机关,大虞国主脚下两块厚厚的活动翻板脱开插销,同时向两侧分离。原本站在地板上的大虞国主一下子双脚悬空,整个身体就被套在颈部的一根绳索吊起,悬空。
这是道门特制的绞刑,那条绳索其实大有玄机,别说陈书祯是个将死之人,便是他完好之时,也能将他吊死,前朝大魏的太后便是死在这种绞刑之下。
陈书祯觉得自已身体越来越轻,眼前也渐渐模糊。
片刻后,这位前国主的生机开始迅速消散,他便真如一个普通人一般,身死道消,魂归于天,魄归于地,唯有三尸游走。
齐玄素对身旁的陈剑仇低声道:“你待会儿好好安慰下陈剑秋,多陪陪她。”
陈剑仇迟疑了一下,轻声应下。
眼看着大虞国主没了声息,手足俱是下垂,陈剑秋面上血色尽去,以手捂嘴,肩头颤动,又不敢哭出声来。
齐玄素对陈剑秋说道:“去收尸吧,尽为人子女之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