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龙府,王家大宅。
王教鹤在这里有一座很大的书房,或者说书楼,好几间屋子打通,一楼和二楼打通,面积十分广阔。进到其中,四面都是书架,而且书架一直连到穹顶,十分震撼。
王教鹤今天一直都在书房之中,不曾处理公务,也没有看书,只是怔怔地看着满屋之书。
这些书当然不是装饰,其中的大部分书,王教鹤都曾看过,最起码是一目十行地大致看一遍,可以看到书页之间的各种名贵书签。
在过去的时候,王教鹤一直视读书为乐事,再加上他在私底下的时候更喜欢安静,所以等闲人不能进入这座书房,哪怕是王教鹰、王教雁也不例外。
唯有王儋清是个例外。
就在这个时候,传来敲门声。
“是清儿吗?”王教鹤的目光仍旧望着周围书架:“进来吧。”
书房的门开了,照进一线天光,空气中的灰尘纤毫毕现,正在肆意飞舞。
王儋清走了进来,叫了一声“父亲”,便不再说话。
父子二人陷入到沉默之中。
过了不知多久,王教鹤的目光从书架上收回,落在儿子的身上。
世上最为亲密的关系总是逃不过血缘二字。
虽然这个儿子让王教鹤有着诸多不满意,不走正途,放纵堕落,曾经何等让他怒其不争,可真正到了最为关键的时候,还得是父子。
王教鹤的目光中破天荒地流露出几分怜爱:“坐吧。”
王儋清应了一声,坐到了
王教鹤对面的位置上。此时王儋清的表情中透着几分焦躁,再也没有平日里的狂士姿态,也没了那份懒散。
风狂雨急时,方能看出真性情。
只是到了这个时候,王教鹤已经没有心思再去教子了,轻声说道:“狮子城的事情,你听说了吧,你急着来见我,也是为了这件事吧?”
“我从‘天廷’的朋友那里听说了一些,不知真假。”王儋清低声说道。
王教鹤向后靠在椅背上,望着一桌之隔的儿子:“齐玄素和张月鹿突袭龙鳞岛,重伤吴光璧,是真的。金公祖师和姜大真人各自出手,也是真的。”
王儋清微微颤了一下:“父亲的意思是,‘天廷’败了,短时间内不会再出头了。”
王教鹤叹道:“三花聚顶,五气朝元。据说吴光璧伤得很重,五气对应五脏,他五脏失其二,若是不好好休养,伪仙修为难保。在今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恐怕都见不到这位大道首了。吴光璧尚且如此,其他人又该如何?”
王儋清低声道:“他们会害怕,会像谢教峰一样倒向齐玄素,毕竟齐玄素已经向南洋昭示,谁要是挡他的路,他就灭掉谁,伪仙也不例外。更可怕的是,哪怕是金公祖师出手,也没能阻止齐玄素,被姜大真人硬压了下去。有金公祖师做靠山的吴光璧尚且如此,那些没有靠山的人就得好好掂量一下了,风向已经彻底变了。”
王教鹤道:
“风向变了,墙头草们倒向另一边。这股风不是来自齐玄素,而是来自金阙,没有姜合道在背后撑腰,齐玄素是不敢对吴光璧出手的。有了姜合道撑腰,齐玄素就敢横行南洋,无所顾忌。”
王儋清深吸了一口气:“先是兰合虚,后是姜合道,这些平章大真人就这么偏爱齐玄素?到底是为了什么?”
王教鹤说道:“不是齐玄素惹人喜爱,也不是齐玄素一个人就能震动南洋,而是齐玄素背后有人要震动南洋。王家在南洋这么多年,这么大的权势,我们杀的人,我们得罪的人,被我们挡路的人,数也数不过来。他们早就想要将我们置于死地,只是过去有人保我们,而现在没有人保我们了。墙倒众人推,说白了,是我误判局势,走错了一步,终是满盘皆输。”
王儋清一惊,猛地望向王教鹤,嘴唇动了几下:“满盘皆输?不至于如此吧?这么多年的香火情分,无非是我们放弃婆罗洲,放弃手里的权力,做个富家翁总还是可以的。”
王教鹤笑了,不知是苦笑,还是嘲笑儿子的天真:“不失为富家翁。就算齐玄素现在指南洋起誓,说要放过我们,你敢信吗?世上哪有这样的好事?这是你死我活的斗争,要么是不撕破脸皮,维持脸面上的和气。要是撕破脸皮,就必须斩草除根,不留后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