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恕似乎无意地问了一句:“是江南道府的张真人吗?”
兰大真人没有否认:“正是张府主一手负责了这个案子。不过张府主说时日久远,他有些记不清了,要回去好好查一查再给我答复,所以我就先跟你谈了,毕竟你离得我更近。”
姚恕又问道:“也许我不该问,可我还是忍不住要问上一句,这份材料是谁送来的?”
兰大真人道:“是匿名。”
姚恕语气中不无讥讽:“真是好大的神通,竟然能瞒过一位仙人的感知,难不成是陈书华亡魂送来的材料?”
兰大真人不为所动:“我不会一直在签押房中,总有不在的地方,只要会挑时间就够了,不必仙人的修为。”
姚恕道:“说来也是巧了,我也刚刚收到一封匿名信,向我问好呢。”
兰大真人道:“不奇怪,道门内部关系盘根错节,有人怕引火烧身,或者怕打击报复,不敢用真名,也是有的,更是允许的。”
姚恕话中有话,似乎是开玩笑道:“不知是谁会打击报复呢?是我?还是兰大真人?”
兰大真人道:“关于这个问题,不在我们今天的谈论范围之内,我们还是回归正题。史教三的事情,到底有没有内情,请你正面回答我的问题,不要回避。”
姚恕只能正面回答问题,又把当年的案情说了一遍,几乎与卷宗的记录完全一致。
说完之后,姚恕不无激
愤道:“这样怎么得了?现在外面的人都管真人的秘书叫小真人,在真人的签押房里,他只是个秘书,可出了真人的签押房,他就不是秘书了,而是真人的化身,打着真人的旗号,作威作福。”
“如此之人不在少数,远的不说,就说谢教峰,他过去便是东华真人的秘书。如今谢教峰身陷囹圄,难道是东华真人让他这么干的?东华真人无非和我一样,疏于管教,负有失察的责任。”
姚恕的话很巧妙,把自己与东华真人并列在一起,言外之意就是,同样是秘书出了问题,若是追究他的责任,那追不追究东华真人的责任?
兰大真人却不吃这一套:“谁也不能为谁负责一辈子,父母不能,上司也不能。”
“如果谢教峰还是秘书的时候犯下了这样的事情,东华真人当然负有责任。可现在已经查明,谢教峰是在副府主的任上犯下大错,此时他已经不是东华真人的秘书,怎么能牵扯到东华真人的头上?”
“仁明,你前些天还在府主议事上说首席副府主要担负失察的责任,今天怎么又成了东华真人失察了?照你这么说,是不是万象道宫还要负责?毕竟没有教育好谢教峰嘛。”
姚恕万万没想到兰大真人的言辞竟然如此犀利,三言两语不仅化解了他的攻势,还反将了他一军。姜还是老的辣。
过去他一直以为兰大真人年纪大了,颟顸了,现在
看来,兰大真人只是想要躲清闲而已。他只是不想管,不意味着他没能力去管。
姚恕只好说道:“是我说错了,不该胡乱把东华真人牵扯进来。”
兰大真人没有过多纠缠这一点,接着说道:“关于谢教峰的事情,不是我们今天谈话的重点,我们还是接着说史教三的事情,这份材料上说,史教三当年是代你受过,严格来说,是代你的夫人受过,你如何解释?”
“子虚乌有。”姚恕本人其实没有太大问题,到了这个位置,些许利益很难打动他们,只是有些时候,难免妻不贤子不孝,他又不能大义灭亲,祸根就这样种下了,最后收拾烂摊子还得他来。
兰大真人笑了笑:“我也倾向于这个结论,不过暂时不能下最终结论,还要看江南道府张真人那边是什么情况。在此之前,张真人已经向我明确表态,虽然他是办案人,是当时的召集人,但如果案子出了什么问题,需要翻案,那他绝不阻拦,该他承担的责任,他要承担起来。我相信,张真人在这件事上会实事求是的。”
姚恕哪里听不出来,张拘成的表态便是赤裸裸的威胁,是一种决心,咱们两个两败俱伤,还是你姚恕吃亏更大。毕竟办案不力顶多就是记过,难道还因为多年前的事情把张拘成的掌府真人给撤了?没有这样的道理。甚至不会影响到张拘成的前途,他该升掌堂还是会升
掌堂。
姚恕就不一样了,同样是掌府真人,张拘成刚刚拿掉了李天澜,大权在握,他却是处处掣肘,若是再落入这样的泥潭之中,前途难测,只怕要止步于掌府真人。
这又是一个取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