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边是青油油的小麦苗。
她勒马,一时不知要不要往下走。
前面,谢玄英没听见马蹄声,扭头看去,发现她没跟上,踟蹰片刻,返身回去:“生气了?”
程丹若摇头,犹豫地看前面:“会踩到吗?”
夕霞瑰丽,晚风徐徐。
声音回『荡』在空旷的田野,有种奇异的纤薄,出卖了人的忐忑。
她忽而尴尬,别过脸,看远方。
谢玄英迟疑一刹,忍住了伸手的冲动:她想要的,肯定不是坐到他的马背上。
“别害怕,你做到的。”他说,“慢慢走。”
她问:“踩到怎么办?”
“赔钱。”他说,“走吧,试试看。”
她略微定神,将注意放到前方,小心翼翼地拉住缰绳。
老马对骑手的忐忑一无所知,晃尾巴,慢悠悠地走在田埂上。
一步又一步,虽然田埂狭窄,好像随时可冲麦田,但程丹若发现,其实老马并不会动践踏,只要她不『乱』下指令,注意转弯的时候提醒,它就会稳稳当当地走在田埂上。
因为太过专注,竟然没有发觉,谢玄英其实带她绕了两圈,转了几个没必要的弯。
但这无疑是值得的。
走过这一片田亩,她已经初步掌控方了。
谢玄英说:“明天你要试试让马跑起。”
程丹若:“……嗯。”
第三天的行程安排,与前一日仿佛。
上午,谢玄英抄了原本庄头的家,又审问了个别豪奴,将其发卖,同时提拔新的庄头,安抚了忐忑不安的佃农。
下午,程丹若命林妈妈准备好米面和腊肉,骑马看望了几家孤寡,告知她们三年免租的消息。
换一顿又一顿磕头。
全家老小,的白发苍苍,小的含手指,伏身叩拜,涕泪横流。
但就好像过去的每一次,程丹若不觉感动,只觉疲惫,劳累从心底漫上,好像没完没了的『潮』水。
她竭调整心绪,对自说:你不这么悲观,哪怕只是杯水车薪,也总比没有好,或许,他们熬过了最难的几年,将就会越越好呢?
然而,与悲观搏斗更累人,干脆去骑马。
在老马和冬夜雪之间犹豫片刻,还是选了年轻的冬夜雪。
它果然通人『性』,陪她跑了一会儿,一点岔子都没出。
程丹若出了身汗,运动产生的内啡肽让她有了轻盈的愉悦感,白天糟糕的情绪终于暂时避退。
次日,打回府。
有了好消息,书稿卖出去了。
时的印刷行业已经十分发达,市面上各式各样的小说都有,还有带『插』图的。程丹若的书稿交出去,马上有书铺愿意购买,只是价格低,五两银子,且要求买断。
卖稿子的是程丹若的陪房,他争取了一番,见对方不肯松口,便答应了。
“小人想,书可以抄,卖出去最要紧,拖就赶不上赦孤日了。”陪房喏喏解释,生怕她怪罪。
程丹若也不生气:“你说得有理,就这样吧。”
『药』方要保密,书谁都抄,盗版书古代一样有,只要原书卖得好,盗版立马就会跟上,自发传播开去,独家买断也没什么。
雕版要钱,不买断,商家也许没得赚。
紧赶慢赶的,清明节后几天,她将蒜糖浆和几本新印好的《驱病经》,派人送到了育婴堂和普济堂。
他们会收敛骸骨,为亡者超度。
同日,程丹若独自出门,去惠元寺替父母上香。
回程路上,看见一支队伍敲敲打打,请城隍像巡街。
问了护卫知,这是在超度枉的厉鬼,还有慈善人家准备祭品,在城南的神位旁祭祀,给无人祭奠的孤魂野鬼一口饭吃。
非常人『性』化。
也非常有人情味。
晚间,茹素。
香椿芽拌面筋,嫩柳叶拌豆腐,加一碗小葱素面。
布衣素食,乃是孝,尤其皇帝以她“忠贞孝顺”加封家人,更要在这件事上多留心,绝对不予人话柄。
三月中,垂丝海棠都开了。
内阁经过商议,对鞑靼的互市请求,给予正式的回复。
意是:我们□□上国,没必要和你们这些未开化的胡族交易,但看在鞑靼王恭顺诚恳的份上,可以给你们一个上贡的机会——五百匹战马,十匹种马。这样可以谈谈。
鞑靼的使臣讨价还价,表示我们一口气拿不出这么多马,不看在我们部族弱小可怜的份上,少给一点呢?我们是诚心的!
回推拉几次,最后朝廷说,五百匹战马不少,但可以只要五匹种马,以及你们鞑靼王最喜爱的一匹马,献给皇帝陛下。
鞑靼答应了这个条件。
谢玄英一听,火速宫。
皇帝有深意地瞧他:“怎么今日想找朕了?”
“臣妻近日研究出了一个『药』方,于痢疾、肺病皆有助益,特献给陛下,交予太医院辨用。”
谢玄英说,把程丹若抄录的方子交给石太监。
皇帝看也不看,眼皮一掀:“还有呢?”
“臣的马已经三岁了。”谢玄英不好意思地说,“臣想为她寻个好夫婿。”
皇帝乐了:“我说呢,这马还没到,朕就已经被问过好几次了。”
种马不是母马,多次配种也无妨,他十分慷慨地应了:“成,到时候你把马牵过试试。”
“多谢姑父。”
有了这事作为开场,后面的话题就很好聊了。
皇帝问谢玄英:“你认为,互市一事,是该交给市舶司、布政司还是边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