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府整个人都是懵『逼』的。
交接就交接,人没到,护卫先来是个意思?但转念一想,人家的份,他也略有耳闻,排场大点就大点,很正常。
于是强颜欢笑:“谢大人也太奉公职守了。”
李伯武和颜悦『色』:“诸位大人稍安勿躁,我已经派人去酒楼叫了席,算是我家公子感谢诸位近年的辛劳。”
府衙的官吏相觑。
午间,席送到,是府城最有名的酒楼的中等席,价值三银,鸡鸭鱼均有,『色』香味俱全。
迟疑了会儿,众人还是落座吃饭。
不吃白不吃嘛。
期间,免不了打探任上官的情况。
李伯武也没有隐瞒的意思,挑能说的说了。
众人一听侯府公子,不止是一甲探花,还是锦衣卫指挥使,还有不明白的——后台甚硬,刚不过。
集体温顺。
“谢大人做事如此负责,乃我辈之幸啊。”
“正是,我等惭愧。”
“一定尽心辅佐大人完成交接。”
只有知府心里有点发『毛』。
大同这个鬼地方,税收不上来多,抛荒严重,人口流失,他要给上峰送礼,调离此地,肯定干过一些不厚道的事情。
这也是可以理解的嘛。知府我安慰,人家高门大户出来的,哪里知道我们下的弯弯绕绕,到时候说句好话,也就混过去了。
一旦交接,再多的亏空也和他无关。
知府喝口热酒,压压惊。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约莫未时,头传来马儿的嘶鸣声。
众人看到一群护卫开道,中门大开,长随、师爷护卫四周,青『色』圆领袍的青年迈进门槛。
他问:“常知府在何处?”
坐立不安的常知府起,惊魂不定地看向他:“你是——”
“在下谢玄英,是上任的大同知府。”谢玄英打量方,不疾不徐道,“幸会。”
现场鸦雀无声。
谢玄英已经习惯这样的沉寂,非常镇定地拿出文书:“请验文书。”
常知府定定神,撑出笑脸,恭维道:“像谢郎这般风姿的人可不多见,何须验证呢?”
“请验一验,验完,我们就可以交接了。”谢玄英说。
常知府的马屁没拍好,只好晦气地接过文书,随便看看,草草点头:“可。”
谢玄英道:“诸位请坐,劳烦将账目给我的幕僚。”又朝汤师爷为首的三个幕僚团颔首,“劳驾了。”
“应该的。”三个幕僚就是干这事的。
同知搬来账本,与师爷们核。
首先,是清点府衙里的东西,有多人,大致有多家具,多匹马和骡子。别笑,有的时候,为毁尸灭迹,衙门有可能屁都不剩。
幸好常知府还有点底线,府衙里该有的都有,并不缺。
接下来就是重头戏了。
钱粮。
税库和银库就在府衙里,里是每年收上来的税粮,还有粮食折合的银子,有时候还会有别的物料,比如木头、皮『毛』、竹子等物。
府衙的账目上,应该清晰地记载某年某月,收上东西,支出东西。
账目和库存得上,才能够接收,否则有了亏空,没法找前任,要己补上。
这是官场水最深的地方之一。
有的府衙里,亏空一任加一任,到最后极有可能谁都填不了。
汤师爷带护卫,亲清点库中的税粮。
果然,惨不忍睹,仓库里只有一些霉掉的陈米,但查阅账目,发现是为这年受到鞑靼劫掠,不地区田亩荒芜,很难收上来,特请朝廷减免的结果。
再看银子,也没剩多,八十是府衙仅剩的财产。
汤师爷把账本交给另一个姓钱的师爷。
钱师爷掏出算盘,噼里啪啦打了一连串,小声和柏木说了句话。
柏木又给大堂里的谢玄英传去:“至一千五百。”
谢玄英沉『吟』不定。
光靠账目,其实不可能这快算出亏空,钱师爷是按照熟悉的潜规则,倒推了一个比较有可能的范围。
但他临走前,段都督在路上叫住他,明上是感谢程丹若赠『药』,实际却是卖了他一个消息。
常知府给某人送的银子是一千。
考虑到贪腐不是一个人,这上上下下分摊点,估计常知府上所剩不多了。
谢玄英低声道:“挑一个错漏。”
柏木心领神会,下去传话。
天『色』渐暗,谢玄英又叫来酒席,供他们吃喝,却不准其他人离开府衙一步。
常知府的脸『色』已经变幻莫测,可威风凛凛的护卫,还是不敢吭声,在凳子上苦熬。
酒过三巡,有人溜出厅堂,悄悄拉住了汤师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