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过了,刚起。”程丹若没撒谎,她后半夜又小睡了一两个时辰,五点左右才起的。
谢玄英满意了,起身梳洗。
程丹若道:“胡髭长出来了,刮个脸吧。”
谢玄英摸摸下巴,自觉以妻子的意见为准:“好。”
他去洗漱,程丹若也看累了,正好喝药。
今天她清醒了:“药方拿给我看看。”
玛瑙找找,将张御医开的方子递给她。
程丹若见是七福饮,就知道是治疗气血虚的,倒也不意外,老老实实喝掉。
谢玄英一扭头,发现她喝完了,不由失望:“药都喝了?”
“喝了啊。”她随口回答,“吃饭吧。”
早膳极其丰盛,面汤、粥水、点心,不止有家里做的,还有街边卖的,林林总总摆满一桌。
玛瑙道:“夫人瘦得厉害,可得多吃些。”
谢玄英瞥这丫鬟一眼,纠正道:“吃些容易克化的。”他调换碗盘,把糯米做的点心都放远点。
程丹若失笑,老老实实地只吃面食,酱蛋倒是吃了一个,还有卤牛肉。
谢玄英还是感觉吃得少,但不好勉强,道:“叫厨房做些点心备着,中午熬些好汤水。”
竹枝赶忙应了。
程丹若没说喝汤其实也不怎么补,之前顿顿盒饭,少有汤水,她也馋了。
用过饭,略微歇息,二人转战书房说正事。
谢玄英的奏折,除却汇报得胜堡的疫病结束,额外添加了邱司正翻译圣人的教化之言,以及她利用这个机会,教胡人说汉话的情形。
但程丹若道:“不必刻意提及此事,让邱司正汇报就是。”
谢玄英微皱眉梢:“你不能白吃这么多苦。”
“我打算给云金桑布写信。”程丹若道,“慰问一下她的病情。”
他了然:“还有呢?”
她道:“随便聊聊,送点药材什么的,家里还有燕窝和人参吗?”
谢玄英道:“之前父亲派人送了不少东西过来,应当不缺,但你在服药,人参还是自用为好。”
程丹若思忖道:“也好,鞑靼王威信太高,死了也好,就把燕窝给她。”
谢玄英道:“燕窝对女子最为滋补。”
她道:“……其实一般。”
“那算了。”他改口同意。
两人商议一番,各自占桌子工作。
云金桑布回王庭前,接到了程丹若的信。
事务繁杂,她是在马车上阅读的。信的内容很简单,询问她身体是否健康,后续需要如何留意,比如这病后续容易反复,饮食上需要格外留意,假如吃得太多所致,可以用神曲、山楂、麦芽的方子。
她已经额外为她包了一副,写明所用,以备不测。最好要静养一段时日,不要过于劳累。
又贴心地附赠了一些养生卫生建议:不要席地而坐,尽量用床榻,勿喝生水,吃冷食,详细内容,可以看她附赠的册子。
这是她自己写的书,希望对她有所帮助。
没错,附赠的就是《驱病经》,谢玄英将日常卫生部分,翻译成了蒙语。
最后,祝她玉体健康,儿孙满堂,永享福禄。
可以说,整封信都是医疗相关的内容,没有太过先进的医疗知识,没有任何与朝廷有关的问题。
但云金桑布依旧明白了她的意思。
首先,如此周到的嘱咐病情,自然是希望她痊愈,继续在鞑靼掌权,与大夏维持友好的关系。
这是一份隐晦的支持。
而“儿孙满堂”的意思更委婉,鞑靼王已老,最小的女儿也八岁多了,显然是暗示他们支持宫布上位,她继续做顺义王妃,甚至可以的话,将来支持她儿子上台。
云金桑布无疑是需要一个亲生儿子的。
没有亲儿子,下一任汗王就会“继承”她,哪个女人想被这么传递?
只有亲儿子成为汗王,她才能做王太后,永享福禄。
但这样的支持,却没有一个条件。
这很不寻常。
云金桑布歪在马车中,两个侍女为她捶着腿。
她沉思了会儿,问她们:“你们觉得,程夫人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两个侍女,一个叫塔娜,一个宝音。
塔娜说:“她很仁慈,很亲切,和王妃很像,愿意和贱民说话,而不是高高在上地呵斥他们。”
云金桑布颔首,又看向另一个。
宝音却想了好一会儿,才说:“我也觉得,她和王妃很像,嗯,很多事情,她都是自己决定,大家都听她的,她的丈夫只出现过一次。”
“噢?”云金桑布眼中闪过一抹流光。
霎时间,数次接触的场景涌入脑海。
她买羊毛,原以为是千金市骨,却没想到做出了毛衣,听说,大夏的皇帝专门让她做这件事,赚了很多钱。
这次,她决定留下,用布日固德作为筹码,逼她不得不下定决心。甚至因此,哈尔巴拉和她也有了点不愉快。
……
想着想着,云金桑布忽而笑了起来。
她想,自己知道对方的条件了。
她们确实是同一种人——
不甘于只做高贵的猎物,而是想成为猎手。
男人的游戏,她们也想参与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