仆妇们谦恭告退。
竹枝捧着食盘:“夫人,那这些菜……”
程丹若看看自家的炖菜和蒸菜,道:“你们分了吃吧。”
“多谢夫人。”大家笑眯眯道谢,布置好碗筷,到隔壁的帐子用饭了。
她们走了,程丹若才道:“粤菜我还是第一次吃。”
“那就多吃点。”谢玄英才不管张氏奢靡与否,给她盛汤,“先喝汤暖暖胃。”
乌鸡汤总比鱼汤新鲜,程丹若老实喝了半碗,方才继续吃烤兔腿,略微用了一些卤鹅和菜心。
谢玄英倒是把鱼丸和虾都吃了,还道:“你再喝点汤。明天我叫人给你捉只野鸡炖汤如何?”
又喝?马车上用恭桶真的很尴尬好不好?她满肚子不情愿,横他一眼。
谢玄英:“嗯?”
程丹若放下碗,故意道:“看不出来,这些菜挺合你脾胃。”
谢玄英愣住,眼底闪过欣喜与无措,然后佯装镇定:“你不吃,自然是我吃,有什么合不合的。”说着,去夹她碗里的兔肉,“还吃不吃了,不吃我吃了。”
程丹若敲开他的筷子:“洒了这么多辣椒还敢吃,当你的胃铁打的?”
“不要紧。”他躲开她,立即吃掉,“我也喜欢兔肉。”
程丹若瞥他。
他咽下,随即端起汤碗。
“不吃辣的人吃辣。”她慢吞吞道,“拉便便会痛。”
谢玄英的表情僵住了。
“不过,贵州潮湿,吃辣椒除湿气,以后你能少少的吃一点点。”她道,“今天还是先吃清淡点的吧。”
他安静地夹了一筷菜心。
天彻底变暗,营帐内的烛火吸引无数飞虫前仆后继。
程丹若理好藤床四周的蚊帐,拿蚊香熏过,确认里头没有漏网之鱼,方端了面盆进去擦身。
谢玄英挪远烛火,免得照出她的影子。
程丹若解开衣袍的带子,拧干帕子,擦拭周身。
贵州潮湿,总觉得皮肤黏黏的,不擦不舒服。
谢玄英立在一侧,时不时瞥过两眼。白色的蚊帐半遮半掩,朦胧而绰约,好像梦里的人。
他的目光隐蔽、热切又温柔。
程丹若被他看得久了,产生了一些奇妙的感受:像是被轻轻抚摸头发,像是灼热的呼吸扑在胸口,也像呢喃的情话沁入耳后的肌肤。
脚趾痒痒的,血液奔流,将热力运送到皮肤,微微发热。
她扭头:“你不出去?”
谢玄英立在烛光前,光焰为他的衣袂渡上一层金边:“外面有蚊子。”
她道:“那你转过去。”
“又看不见你。”他抱起手臂,斜斜靠在案前,容光熠熠,“快些,别着凉了。”
“让你转过去,你就转过去。”擦身好说,但总有一些清洗比较隐私,程丹若催促他,“快一点。”
谢玄英略微侧身,意思意思:“行了吗?我又不是没帮你擦过。”
程丹若道:“不一样,除非你今天不去帘子后面用恭桶。”
他翻了个白眼:“不去就不去。”
程丹若:“……”
“叫世兄,”他说,“叫了我就闭上眼睛。”
程丹若才不理他,直接钻出帐子,把脱下来的衣裳兜他脑袋上,反手打了个结,然后飞快回去,抓紧时间门洗漱。
谢玄英被她搞蒙,到处摸结,黑暗中,只能听见些微的水声。
好不容易摸到衣带,抽绳去解,却弄不开:“丹娘。”
“来了。”程丹若走过去,刚抽开绳结,准备拿走衣袍,忽然眼前一黑,居然被他反罩住了,“欸!”
“兵不厌诈。”他搂住她的腰,“你输了。”
他没打结,程丹若很快挣脱,发辫蓬松地散落:“你这人!我头发都乱了。”
“你先来的。”谢玄英说是这么说,手很老实地替她穿罗衫,“不闹了,小心着凉。”
他给她拢好衣襟,又搂她进怀,捂了好一会儿,感觉她皮肤变得温热才松开。
“冷吗?”
她摇摇头。
他这才叫丫鬟过来收拾,自己也洗漱一番,但不曾换寝衣,只脱去外袍便躺下。
她问:“担心?”
“嗯,”他道,“假如今晚不安生,之后这一路怕都难安生了。”
程丹若轻轻叹气,却问:“肚子疼吗?”
“反正不想如厕。”他撇过唇角,“胃有些热罢了。”
“我看看。”她伸手,在他腹部按了几处,见他都不觉得疼,也不恶心想吐才放心。
“路上我们还是多吃炖菜。”程丹若道,“虽然难吃,可炖煮得够久,不易生病闹肚子。在这里泄泻,容易出大事。”
炒菜美味,可万一没熟透就麻烦了,不如炖菜,高温彻底熟透,吃到有寄生虫的鱼也不必过于担心。
谢玄英道:“若有驿站倒也不要紧,你不要太委屈自己。”
“我不要紧,只是怕食材不好,里头有寄生的虫卵,吃到肚子里就麻烦了。”她摸摸他的小腹,“潮湿之地,肉菜易腐烂,你可别又上吐下泻的。”
谢玄英不想提:“说这个做什么,你快歇,不必担心我,我明儿在马车里补觉。”
在深山老林的破旧驿站里过夜,程丹若也有些发憷,故并未阻拦,反倒抓紧时间门闭目养神,争取先睡一觉恢复精神。
他握住她的手,指腹摩挲着手背。
程丹若慢慢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外头似有喧闹,虽然很快停止,她还是醒了:“什么声音?”
“有人袭击了驿站。”他言简意赅,“已经解决了。”
她支起身,见他在门口与人说话,便问:“有人受伤吗?”
“处理好了,无碍。”谢玄英把她摁回去,“睡觉,明儿才能审出结果。”
程丹若还困着,打了个哈欠,没再坚持,钻回被窝继续睡。
他一直在她身边,所以,这次也很快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