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叶忙上前倒茶。他是新一批上任的贴身小厮,才十五岁,延续了松柏柳桉的排序,却是叶子辈的。
陶文津笑道:“怎么是茶?舍不得给我们喝莲花白了不成?”
“陶爷说笑了。”柏叶脸孔圆圆,笑起来眼睛眯成缝,十分讨喜,“我给您倒的是酒。”
“清臣,这可就是你的不是了。”陶文津板起脸,故作不悦。
柏叶道:“陶爷错怪咱们爷了,这是夫人吩咐的,让他少喝酒。”
陶文津忍俊不禁,揶揄道:“清臣,瞧不出来,你还惧内啊?”
谢玄英不动声色:“这些年,内子陪我走南闯北,家中诸事全靠她一力支撑,有妻如此,我自然敬重。”
陶文津一听,便收起玩笑之色,点点头:“这是应该的。”
谢玄英并不意外他的反应。
时人谈夫妻,羞于谈情说爱,仿佛是什么大逆不道之事,但重恩重义。丹娘与他共患难过,有恩也有义,今后无论多么恩爱,世人也不会耻笑,只会赞叹夫妻情深。
他没必要让人知道自己有多爱她,只要让人知道他有多么敬重她,旁人自然明白该如何对待。
“说起来,文津最近调任到了通政使司,一切可好?”谢玄英询问。
陶文津原和他一样在翰林院,后来做了中书舍人,今年初,升任为通政使司右参议,也是正五品的京官了。
更重要的是,通政使司过天下四方奏疏,所有的题本都从他们手上过,耳目极其灵通,绝对是十分要紧的部门,俗称银台。
陶文津能入此处,必定有人提携。
“都好。”陶文津含笑道,“不过忙碌些罢了。”
谢玄英道:“忙些才好。”
“可不是,翰林院就是太清闲了。”陶文津淡淡道。
谢玄英没有再问,也无须多问。
-
玩乐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
晏隐娘觉得,自己不过是采了一些野花,做了两张花笺,字还没写几个,那边母亲就唤她过去了。
她一问时间,竟然已是申时初。
怪不得该结束了。
姑娘们意犹未尽地集合,开始评判高低。捞鱼的最简单,数一数便知晓胜负,竟是王六娘得头筹。
纸鸢难以评判,最后王太太说画鹰的比画蜻蜓更有气势,程丹若也道“鹰击长空是好意头”,定下那个翰林院编修之女为魁首,得了最难得的缎子。
做花笺这边,晏隐娘做了八张,王五娘做了十二张,但她说自己的纸粗糙不平,不如晏隐娘的好。
晏隐娘则说,自己这边重复的多,不如对方,互相谦让上了。
最后,请了纸铺子的老师傅评判好坏。他却认为,武选司主事之女做得最好,纸张平滑不晕墨,坚韧洁白,虽不是花笺,却是好纸。
程丹若认同他的说法,将古墨予了对方。
虽然有些遗憾,但其他人也各有所得,捞金鱼的人,每人都抱了个小鱼缸,里头是自己捞的金鱼,无论多少,全都送给她们。
纸鸢和花笺亦然,谁做的谁就带回家去。
此外,没有参与手工的姑娘们,如果喜欢篱笆里的小鸡仔和小兔子,也可以挑两只走。
晏隐娘这才知道,东北角的篱笆里,养了好多刚出生的小家禽,毛茸茸的,还有吐丝的蚕宝宝,一个个把自己裹起来,圆圆胖胖。
“隐娘若喜欢,也去挑两只。”程丹若鼓励她,“回家照着画画也好。”
晏隐娘征求地看向母亲。
晏大奶奶道:“喜欢就挑两只,一公一母,凑对最好了。”
没有多少女孩子能逃得过小动物的魅力,且说实话,闺阁女孩困守宅院,不是谁家都有庄子,能见一见鸡鸭鹅兔,有些姑娘长到这么大,还是头一回见到活的家禽。
哪怕是冷冰冰的蚕宝宝,也引起了不少人的好奇。
而平日不爱女儿接触这些的妇人,碍于程丹若的好意,不便婉拒,只好点头。
程丹若微微一笑。
她知道,也许不少人只能短暂地拥有它们,到家门口就会被父母扔掉,但就算是片刻,生命中有此经历,也是一段美好的记忆。
——不到园林,怎知春色如许?!
不知不觉,日头偏西,宾客散去。
“今天见着了好景,改日有机会,请你上门赏花。”曹太太笑容满面。
程丹若道:“您不嫌弃,我一定上门叨扰。”
其他太太也是一样的说法,今日的宴席吃过了,以后就能邀请谢侍郎家赴宴,进入正常的社交流程。
程丹若都谢过,耐心地送她们离去。
落日熔金,马车终于全部走光,只剩满山狼藉。
谢玄英走过来问:“还好吗?”
“累死了。”程丹若微微歪过身,靠在他身上,“不过,总算结束了。”
文官请客吃饭得有个由头,要么是赏花赏雪的雅事,要么是人间俗事,什么父母妻子过寿、儿孙结婚、新生儿满月、子孙中举……他们都年轻,不用过寿,靖海侯夫妇过也是在侯府,子孙就不用说了,从源头上一刀切。
所以,以后多是去人家那儿吃饭,自己办的机会不多。
“能松口气了。”她吐出口气,说道,“今天回家太晚了,住庄子上吧?”
谢玄英颔首:“好,你也累着了,明日咱们不急回去,附近散散。”
程丹若没有意见。古代官员逢节放假,谢玄英在寒食和清明有四天的假期,他值班两天,余下两日没休,上巳节还有一天,正好三月初一到初三,能连在一起休个小长假。
另外,本月初二是旬假,宾客才能不旷工来赴宴。
“又是上巳了。”她眺望远方,轻轻感叹。
红日西沉,余霞成绮,金橙色的霞光美得壮阔。
谢玄英握住她的手。
风吹起了他们的衣袂。:,,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