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阿潜那样的人不会只是孤例,在原世界线西班牙人殖民加利福尼亚之时,加利福尼亚各族原住民也必是遇到了精神与观念上的困境。
西班牙传教士们粗暴地否定了他们的神,将祂们斥为叫人野蛮愚昧的偶像,唯有十字架所代表的上帝才是宇宙间唯一的真神。
并且为了让原住民铭记这一点,传教士们逼迫原住民们背诵教理,甚至许多概念要直接使用西班牙语,这只会令原住民更加困惑、更加痛苦,更不必说他们若是做得不好就要受到传教士们的肉体惩罚。
这是被传教所困住的原住民总想要逃离的一大原因。
相比之下,扶桑殖民司为教化番人所做的努力都显得那般温和与包容。
实际上,单是西班牙传教士内部就有不同的派别持有完全不同的态度与做法,比如说前往南美洲内陆传教的耶稣会,就不同于前来加利福尼亚的方济会。
耶稣会为了教化巴拉圭地区的瓜拉尼人,使用瓜拉尼语传教,几乎是手把手地教瓜拉尼人种田、建屋。
在葡萄牙人的猎奴队从巴西杀来的时候,耶稣会甚至会带着瓜拉尼人举枪抗击,并不顾忌原住民拿到了火器之后会对西班牙人的殖民统治产生多大的威胁。
大概也正因如此,西班牙的国王们对几乎形成“国中之国”的耶稣会非常厌恶,在原世界线的18世纪下叶,王室竟下令暴力驱逐耶稣会,将瓜拉尼人纳入西班牙王国直接的殖民管辖之下。
但得到如此温和开化的瓜拉尼人及其文化已经成势,到了现代,巴拉圭国内有超过九成人口讲瓜拉尼语,甚至比西班牙语还多,以至于成为巴拉圭的国家官方语言和通用语言!
耶稣会的传教方式是有效的,但郑克殷既是要开宗立派,并不打算逼迫番民学习中国古代官方主流思想,也即是儒学,反而可以少了很大的一个包袱。
这样一来,他可以反过来利用澳龙人等番族的神话信仰去更轻易地说服他们,甚至他相信原住民的巫公们即便不服,但若要辩经也根本辩不过他。
辩经是必经之路,只是郑克殷当下的工作太过繁忙,因而他打算在编撰语言教材的过程中顺便做好思考与整理。
其中澳龙神话里最方便他利用(或者说难听点是攻击)的点,便是其故事太过集中在古狼神,而且除了与造陆、造人以及教导人类狩猎采集以外,古狼神的其他故事更像是动物童话,与一门宗教所要传达的东西基本无关。
世界是怎么来的,人类是怎么来的,人类又应当如何奉神,如何探索自己的精神世界,提升自己的修养和境界,使神感到满意,使自己更接近神的领域或完成人生的目标……这些内容,也正是扶桑番人所信仰的神话所缺失的。
但是,尽管现在扶桑明人还甚少接触到澳龙人以外的其他番族,郑克殷却知道单是“动物童话”,各族就有许多不同的版本,相对比较互通的则是苗蠖人与药蛞人的神话。
在此前初次尝试编撰创世神话之时,郑克殷就优先采用了苗蠖神话的体系,这有可能会造成澳龙人的不满。
如果可以的话,最好是不要仅有自己去与澳龙巫公对线辩经,而是让澳龙、苗蠖、药蛞、菩毛等各族的巫公共同探讨,得出大家都能接受的版本,再去教育各族平民,告诉他们这个世界过去究竟发生了什么。
仿佛是古狼神烈帝知道郑克殷的需求那样,多日之后,祂果然把苗蠖人给送到了自己这边。
只是苗蠖人这次到来却并非友好的通商交流,而是,一次宣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