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回合儒,郑克殷的第一印象便是街巷之上,并不纷扰,少数行人皆步履匆匆。
纵是匆匆,却无论汉番贵贱,人人都面带温和喜色。
这日天色青暗,落着油酥小雨,郑克殷所乘马车奔走于石板街道之上,竟无多少行人停驻观望,不同以往。
郑安良倒是轻易推断出缘由,“大家都是为了采子节而忙碌吧!”
“想必如此。”郑克殷应道,“重阳未至,采子节便不会煞鼓(结束)。我们在中秋之后便早早倒转而来,亦是为了参与合儒的采子节。”
“不过,阿叔,”郑安良露出机灵的微笑,“我能不能也参加采子节呢?虽然我仍要居丧,不过在府里,凡势(可能)也能做点什么?”
郑克殷知道服丧对于一个少年而言确是难事,每日都只能窝在府里读册、习武,不能在外走动、拜访,容易闷出毛病。
也正因此,郑安良对于在合儒、圭谷两地间来回倒转是非常欢迎的,这毕竟是他难得的出行时间。
其他难得的能够大大方方出门的时候,也就上一次他带上郑安良去郑氏牧场的时候。
郑克殷思忖起来,看着侄子那恰到好处的温笑表情,也不自觉一笑。
“采子节,乃是采撷橡果的时节,番人用一整月的时间在橡树林中唱歌,跳舞,祈祷,谈天,采果……”
郑克殷这么说着,也是为了给自己整理思路。
“既是与橡果有关,我们不如就在府里也开一场吃橡果的欢宴,我们可以斗阵(一起)在后厨搭跤手(帮忙),也斗阵欢迎嘉宾上府,即使不在橡林之中,也仍如在橡林中那样欢庆。”
郑安良当即欢呼起来,“好诶~”
既然如此,郑克殷便干脆把食橡宴视为联络感情的好机会。尽管合儒郑府远不如圭谷郑府那么大,但摆个宴,请来二三十人,仍是绰绰有余。
宾客名单也不难确定,那便是他所带来的殖民司官员以及蔡汉襄、李茂等合儒本地官员以及文乐科中的番人酋长,以及作为客人的洪守信,再加上官员与番酋的妻儿家属,便已热闹非凡。
郑克殷也给郑安良邀请朋友的机会——在合儒这儿,除了林小小以外,郑安良在前些年也与城里的番人少男少女有些来往,回到郑府之后,这侄儿便向阿叔克殷争取了十个名额,将在侧厅齐聚享乐。
至于宴食,郑克殷也不忘亲自过问,带着春蕾与一众奴仆制定了菜单,又着重针对不少细节做了叮嘱。
毕竟先司长郑克臧正是在家中摆宴之时中毒身亡,现时郑克殷也面临着同样的情景,便也必然要细腻留心,争取叫大家跨过合儒郑府毒宴这个心里的坎。
既是食橡宴,郑克殷和春蕾制定的菜单中便包含不少与橡果有关的食品,他在后厨观察着食材,尤其是大量的橡果、橡子粉和小麦面粉,也不难想象出成品的模样。
这些成品包括必不可少的焗麋橡果粥,也包括橡子面包、橡子馒头和橡子豆腐,出于口味考虑,都会加上番人传统使用的娑罗子、圣草和糠百合来祛除苦味。
配料则包括多种鸟肉、鱼肉、鲍鱼、牡蛎、蘑菇,酱料则会用上酱油、豆豉、熊草豆和墨西哥辣椒。
光是在厨房里把篮子、盆子和缸里的这些食材看上一遍,郑克殷就已经口舌生津,对这场宴食异常期待。
“若是再加上好饮品的话,这场食橡宴便完美了。”郑克殷评论道。
跟在身旁的小管家春蕾略略歪头,举着指头数着说道:“饮品的话,我想大人带来的葡萄酒,本地番人酒坊所酿的熊果酒,再加上茶和草药茶,应当足以令大人和宾客欢愉。”
郑克殷觉着这些酒茶的确很好,但对于一场大宴而言仍然差点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