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时闻言撩起眼皮,目光穿过街边的路灯,看见了正绞尽脑汁让小胖醒酒的树哥。
小胖坐在马路牙子上,发完酒疯就开始昏昏欲睡;
树哥手里拿着瓶矿泉水,逼着他喝。
良久,他终于松开叶然,转而牵住叶然的手,带着他走向小胖,平静道:“没事,我知道怎么醒酒。”
“林飞鹏!”路边,树哥拿着瓶矿泉水,气急败坏:“你别蹬鼻子上脸啊,赶紧给我喝了,别逼我……”
余光瞥见两道身影,他转过身,发现沈时牵着叶然走了过来。
两人身量只有半个头的差距,路灯洒下昏黄的光,叶然落后一步,被沈时半掩在身后,沈时神情淡淡,走过来问他:“什么情况。”
树哥莫名其妙感受到一股冷气,像被凶兽盯住的食草动物。
“额,我在让小胖喝水醒酒。”他谨慎的说。
“我来吧。”沈时道。
他不疾不徐的松开叶然的手,慢条斯理地挽起袖子,下一瞬,刚才叶然和树哥两个人合力才撑起的小胖,便被沈时单手拖了起来。
“卧槽——?”
树哥眼皮一跳,眼睁睁看着沈时面无表情的拎着小胖,粗暴的朝路边的报亭走过去,他背影修长而挺拔,气息却是阴沉的。
仿佛竭力按捺着怒气。
小胖终于回过劲来,被勒的脸红脖子粗,像被捏住了命运的后脖颈一样,拼命的挣扎起来,断断续续的喊:“救、救命啊——喘不上气了——!”
叶然正要跟上去,却被树哥拦住。
树哥朝他摇摇头:“让那个小胖子受点教训吧。”
他悠悠然的从口袋里掏出口香糖,问叶然:“要不要来一颗?”
……
报亭门口的冰柜,不仅有冰棍,还是冻的沁了层雾气的矿泉水,在报亭老板不安的注视下,沈时买了瓶冰水,毫无情绪的低下头,看了眼还在嚎叫的小胖。
“闭嘴。”
小胖瞬间像被掐住脖子的鸡,没了声。
他被沈时单手拎着领子,拖到路灯找不到的暗处,黑沉沉的环境中,就连叶然和树哥一时都难以发现他们的处境。
小胖还在满嘴胡话:“……叶然,呜呜呜,我对不起你。”
沈时目光微冷,攥着他领口的手指紧的泛白,听他发酒疯:“我不是你的好兄弟……我有罪啊我……早知道当初我就……”
冰冷的矿泉水霎时紧贴脖颈,沁着雾的冷气随着寒风,犹如刀割一般拂过全身,一层鸡皮疙瘩瞬间暴起,小胖混沌的神经跟着清醒了几分。
“嗷——!”
他被冻的嗷嗷惨叫,眼泪都流了出来,手脚挣扎着,目光中沈时依旧幽冷的盯着他,抓着矿泉水的手却毫无放松的趋势。
“……沈、沈时?”小胖声音哆哆嗦嗦,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冰天雪地,冷气从脖颈深入骨髓:“你怎么在这啊?”
“酒醒了?”沈时不答反问。
小胖欲哭无泪,拼命想从他手里挣脱出来,最后发现怎么也挣脱不了,于是默默停下了动作:“……醒了。”
片刻后,他反应过来沈时为什么这么对待自己,垂头丧气的哑着嗓子道:“……对不起。”
沈时冷眼看他,“你不该对我说这句话。”
“……我一会儿就去找叶然道歉。”
“还有呢?”沈时问。
小胖嗫喏着:“……还有,我再也不会带叶然来这种地方了。”
“错了。”
紧攥衣领的手蓦地一松,他猝不及防重重的跌倒在地,掌心随之被丢来一瓶冰冷的矿泉水,瓶身的水渍浸湿了手心,被寒风一吹,冷的小胖直打哆嗦。
这阵忍受不了的寒冷中,他听见了沈时居高临下的声音,“记住,下次出事了直接找我。”
“别再找叶然。”
小胖一愣,缓缓抬起头。
沈时不耐的看着他,“听懂了没?”
“沈、沈时……”终于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小胖的眼中慢慢充满泪水,悔恨交加:“呜呜呜呜呜……我、你,叶然——操!以后你也是我的好兄弟了!”
“我他妈同意你和叶然的亲事——!”
沈时轻啧一声,懒得再搭理他,从口袋里找出纸巾,擦干净手后,他抬腿走向路边的叶然和树哥。
路灯昏黄不定。
叶然侧着身,正在和树哥聊天,暗淡的光线勾勒出他柔软分明的脸部轮廓,他脸颊似乎有些红,细而密的睫羽轻轻垂敛,眼尾的弧度正向上弯去。
“所以说,”树哥挑眉,看着叶然,“你对小胖之所以有那么多耐心,是因为他像你的发小?”
“嗯,”叶然思考着解释:“不是长相方面的相似……但是某种程度上讲,他们真的很像。”
有点幼稚、自我,我行我素,但是又全身心地支持和相信他。
就像小胖,钢铁直男了这么多年,在得知寝室有两个gay后,第一反应是去网上搜索和gay相关的知识。
甚至还会问他和沈时谁1谁0,深夜偷偷给他发各种‘调/教男友’‘和男友甜蜜二十条’‘男朋友之间必须做的五十件事’类似的公众号软文,更会开着大号在各种说他和沈时不配的帖子下骂回去。
人无完人,真正的朋友,彼此间不需要对方十全十美,能够互相体谅和忍让,愿意包容对方的特殊,就很难得了。
像小胖这种性格,在怀疑是不是因为自己的疏忽,导致朋友‘误入歧途’后,很容易会做出些不理智的事,多给他一点时间,让他慢慢理清楚头绪,比任何解释来的都有效。
而且……
叶然叹气。
真要是说起‘误入歧途’,沈时才是那个‘误入歧途’的人。
一想到这个,叶然便不由得想起小胖刚刚和他说的那些事,他耳根发烫,忍下莫名的不自在。
……小胖肯定是想多了。
他认识的沈时,和小胖嘴里的沈时,明显就是两个人。
忽然,身后压下一片浅浅的阴影,他的肩膀也碰到了来人的胸膛,“怎么了?”
温热的气流低低洒过。
叶然偏过头,沈时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身后,正微微俯着身,手掌自然的向前捉到他的手,贴住、相扣。
牵住手后,他才掀起眼皮,平静的与叶然对视,那双被黑发下遮挡的凤眸狭长幽邃,倒映出了叶然的脸:“在想什么?”
叶然心跳的有些急促,连忙移开视线,“没想什么。”
沈时眯了下眼,“你喝酒了。”
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
叶然慢半拍的想起自己在酒吧里喝的那小半杯啤酒,只有纸杯的三分之一,没什么影响。
而且他刚才还吃了树哥给的口香糖,按理来说酒味应该散完了。
“没喝。”他心虚气短的说。
不知道为什么,他不敢让沈时知道自己喝酒了。
余光里,树哥去找瘫在角落的小胖,正试图把他扶起来。
沈时没答话。
叶然莫名有了种,自己深夜和朋友出去喝花酒,却被老婆当场逮住的错觉。
他干咳一声,挥散这种错觉,准备老实承认错误。
“没喝多——”
阴影覆面压来,他被扣上了卫衣帽子。
鼻尖也闻到了沈时身上的冷香。
近在咫尺的距离中,沈时轻轻捏着他的掌心,像要检查他喝没喝酒一样,低头找到了他的唇。
卫衣帽沿洒下的光影中,叶然被撬开了唇瓣,下意识向后缩去的舌尖被含住,不紧不慢的吸吮,甚至能听见啧啧的水声。
他被亲的腰软腿软,半眯着眼睛,越发站不住,滚烫的气息顺着交缠的唇齿蔓延,他受不住了,想往后退,却被沈时压着腰,又往前递了递。
等到终于被沈时放开时,叶然眼神空茫的张着口,嘴巴下意识地不敢合上,能看见有些肿的舌尖,嫣红而柔软,很乖的探出一点。
沈时正要说话,看见这一幕后,他喉结滚了滚,眼眸微阖,再次俯身侧过头,在卫衣帽沿的遮掩下,逼着叶然继续和他接吻。
很下/流的接吻方式。
水声在耳边不停响起。
还有沈时滚烫又急促的呼吸。
叶然终于有点反应过来了,眯着眼睛再次往后退,他吐息很热,嘴唇被亲的饱满红润,眼周洇着红,睫毛也被水汽濡湿,有点茫然又空白地盯着沈时,喘着气:“……不亲了。”
他嗓子被亲的哑哑的:“不亲了,沈时。”
腰后的大手桎梏着他的行动。
沈时垂着眸,眸色黑而幽深,周身的气息不复之前的冷躁,此时变得平和下来,像餍足的兽类。
“好。”
叶然多看了他一会儿。
莫名觉得……沈时好像是有点不对劲。
像是有点坏。
那种得寸进尺的坏。
他觉得自己想多了,卫衣帽子下的耳廓烫的惊人,在沈时要帮他扯下帽子时,他连忙摇头:“不……不用了。”
沈时低头看着他,和他贴的很近。
许久,他若无其事道:“嘴里怎么是甜的?”
叶然呼吸顿时一乱,磕磕巴巴的:“有、有吗?”
沈时点头:“嗯,很甜。”
叶然动了动唇,终于想起来了:“……我吃口香糖了。”
“糖呢?”沈时问他。
叶然一呆,几秒后,无措的看向他:“完了,好像咽下去了。”
目光中,沈时嘴角勾起一个轻微的弧度,素来冷淡锋利的眼部线条自然软化,看着他的眼神虽被晦暗的光影遮掩,却能听出来声音里的散漫。
他问:“那怎么办?”
叶然说:“我回去多喝点水。”
“嗯,”忽然,沈时又若有所思的问他:“会不会是被我吃下去了。”
叶然眼周洇出更深的红,讷讷的说不出话。
沈时捏着他的指尖:“怎么不说话。”
叶然吞了口口水,觉得周遭的空气凝滞的无法流通。
他静了几秒,“……不会吧。”
沈时说:“回去我也多喝点水。”
好像不是错觉。
叶然在心里小声哀嚎。
沈时……好像确实有点坏。
他觉得自己快呼吸不过来了,眼角瞥见半天没搬起小胖的树哥,像是看见了救星,故作自然的偏过头,对沈时说:“我们去帮帮树哥吧,一会儿学校该关门了。”
沈时随着他的力道起身,漫不经心的牵着他的手,交缠的掌心温度很高,有些细密的汗,他跟在叶然身后,朝树哥两人走过去。
树哥一抬头,就看见叶然戴着帽子,神情有点不自然的看着他。
他没多问,再看眼气息恢复正常的沈时,心知肚明刚才肯定发生了什么,但身为一个单身狗,他丝毫不想知道刚才具体发生了什么。
在沈时的帮助下,小胖被他拎着衣领,拖到了马路边。
树哥无奈的扶着彻底醉迷糊了的小胖,终于等到一辆愿意搭他们的出租车。
他把小胖往后排一扔,自己火速坐到副驾。
叶然和沈时接连上车,司机随口问:“去哪儿?”
“京大。”
车里有点闷,小胖醉意朦胧的嘟囔了两句。
司机立刻看了眼后视镜,警惕道:“吐车上三百啊。”
沈时点头,神色如常的从口袋里掏出卫生纸,塞进小胖嘴里。
小胖瞬间翻了个白眼,再没了任何声音。
司机:“……”
卧槽,这车上有狠人。
他一脚踩下油门,火急火燎的朝京大驶去。
叶然降下车窗,感觉耳朵终于不烫了后,用另一只没被沈时牵住的手,摘下了帽子。
察觉到他的动作,沈时不紧不慢的抬眼看来。
几秒后,他捏捏叶然的指尖,收回了视线。
明明什么话也没说,但叶然却莫名有种感觉,刚才那一瞬间,如果车上没人,沈时可能又会亲上来。
这真是——
他动作僵硬的靠着椅背。
觉得耳朵又开始发烫。
有点糟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