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家离京大有一段距离, 出租车行驶了十几分钟,叶然扶着叶父下车,就近找了家酒店住下。
叶父平日里应酬多了, 喝完醒酒汤,模样看起来虽然疲惫,却不再苍白。
他抬头, 看着屋子里忙得团团转的叶然,“然然, 不用忙了。”
叶然闻声看向他,眼里还有些担心:“我叫份小米粥吧,你喝点垫垫。”
叶父喜酒、爱酒, 当年还是一名教书老师时, 每天晚自习下课, 便会在阳台上边喝酒、边和叶母讲些学校里发生的趣事。
那时小小的叶然才到两人膝盖高,乌溜溜的眼睛闪着光, 好奇的伸出手指沾一点酒,才舔到嘴里,就会皱起小眉头, 蔫哒哒的往叶母怀里躲。
两位初为父母, 还有些恶趣味的大家长便静静看着他,继而大笑。
后来叶母离世,叶父再喝起酒时便沉默了许多, 久而久之, 除了应酬时喝上一些,平日里再也没碰过这些东西。
叶然知道他一喝酒第二天就会头晕, 又去酒店自带的厨房泡了点醒酒汤。
叶父笑着摇头:“不用, 今天喝的是好酒, 不上头。”
市面上那些勾兑出来的白酒喝了才会头疼、想吐,真正的好酒纯手工酿造,每个工序都合格合规,喝完只会让人感觉飘飘然,第二天醒来或许会有些小难受,但不伤身体。
叶父迟缓的从沙发上起身,身形一个踉跄,叶然立刻走过来,扶住他,“爸?”
“没事,”叶怀山捏捏眉心,“果然是老了……好了,我去洗漱,你今晚不用守着我,我有分寸。”
叶然点头,没有跟他犟:“那我扶你去浴室。”
叶父笑了笑,拍拍他的胳膊,他今天心情很好,老友重逢、孩子认识,不出意外的话,很快两家人还会成为邻居。
人越老越容易怀旧,看见沈时后,他更为高兴,老友的孩子如今也长成了这副优秀的模样,仿佛这些年的岁月,大家都没有辜负。
叶父进了浴室。
叶然看着他的背影,松了口气,他坐到沙发上,拿出手机看了眼,现在是凌晨12点出头,也不知道沈时那边怎么样了。
-到家了吗
他给沈时发过去消息。
那头回复的很快,[到了。]
叶然:[叔叔阿姨呢?]
[睡了,]沈时回复的模棱两可:[应该吧。]
什么叫睡了,应该吧?
叶然纳闷的眨眨眼,转瞬又说服了自己,也许是沈时先睡了,确实不太清楚沈父沈母休没休息。
想到沈父沈母,他斟酌着言辞,切入正题:[你和叔叔阿姨说我们的事了吗?]
[还没,]沈时依旧回复的很快,莫名其妙的,叶然竟从他短短几个字的回答中听出了一种亢奋与愉悦:[你呢?]
叶然高悬的心脏落回胸膛,[我也没。]
[叔叔阿姨年纪都大了,摊牌的事不能急,咱们慢慢来。]他解释道。
[好,]沈时说:[听你的。]
……看来沈时想的也是徐徐图之。
叶然彻底放下心,瘫在沙发上回想今天这一晚上的经历,除去起初的慌乱与无措,现在再想想,竟然有些好笑。
也不知道怎么就那么巧,他父母居然和沈时父母早就认识,交情还不一般。
想到沈母在席间频频提到的那句话,叶然忍俊不禁。
……难道真是缘分?
浴室里叶父洗漱完毕,出来后喝了杯水,躺上床。
“然然,”他疲惫道:“你也休息吧,明天还要去学校。”
酒店的双床豪华间布局很不错,阳台上微风习习,透过飘起的床帘,能看见外面漆黑静谧的夜空。
“好。”
叶然应了声,放下手机,走进浴室洗漱。
……
从浴室出来,过去了快半个小时。
房间里的大灯被叶父关了,只留个玄关处的小暖灯。
黑暗中,插销旁正在充电的手机一闪一闪,叶然拿起手机,发现是沈时发来的消息。
-睡了吗?
他忍不住抿唇笑了笑,起了点使坏的小心思,静悄悄推开阳台的门,吹着晚风回答:[睡了。]
[嗯?]对面那人漫不经心的:[那现在是谁在和我说话?]
[是智能管家小叶。]
沈时:[哦,原来是小叶同学。]
沈时道:[小叶同学,麻烦帮我给你的主人传句话。]
夜晚的温度并不高,叶然被毛巾遮住的耳廓微微泛红,他眼尾弧度轻弯,两条胳膊支着扶栏,悠哉游哉地问:[什么话呀?]
沈时说:[晚安。]
静了两秒,沈时又道:[叶然弟弟,晚安。]
叶然终究还是没忍住,笑出了一些声音,屋内叶父翻了个身,哑声问道:“……然然,怎么还不睡?小孩子不要熬夜。”
“啊……”叶然连忙收起笑,“我头发没干,晾会儿。”
“不要吹冷风,小心感冒。”叶父叮嘱。
“好,知道了。”
他匆忙应了声,垂眸再看向手机,语气轻柔的回复:[转告完毕。沈时哥哥,你也晚安。]
[明天见。]
关上手机,他老老实实的在叶父不赞同的注视下,躺上床,心满意足的闭眼睡觉。
此时此刻,距京大不远的酒店。
总统套房内灯光大亮。
沈时低头看着手机里叶然的回复,唇边笑意愈深,他懒洋洋地,换了只手拿手机,身子随之动了动,接着,继续稳稳当当的跪在地上。
沈母这次气狠了,不光罚他跪下,还让他跪在没有铺地板的餐厅里。
地板已经被他的体温暖热,他挺直腰板,仿佛能从叶然试探的小爪子里,看见那头捧着手机、笑出小涟漪的一张脸。
眼睛一定亮亮的,脸颊也温温软软。
沈父沈母从卧室出来,看见便是他这副明显没有在认真反省的模样。
沈母摇摆不定的态度顿时稳住,双眼冒着火光的瞪向他:“笑什么笑,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这些年我就是对你太好了,才让你这么有恃无恐!”
沈母发火时,沈家父子都不会反驳。
两人一个低头,一个沉默,全都不发一言。
沈母披着披肩,头发微微凌乱,在沈父拖出来的椅子上坐下,蹙眉看着沈时,勉强压下火气:“知道我为什么要你反省吗?”
沈时说:“不知道。”
沈母又是气的不行,“你这个孩子……这些年我和你爸没有短你的吃、短你的喝,你想做什么我都支持你,我只希望你成为一个好孩子,一个能对社会有贡献的人,但你刚刚在说什么?你居然……居然想——”
沈母气上头了,脑袋一热:“居然想强人所难!你礼义廉耻都学到哪去了?你太让我失望了!”
沈时:“?”
沈时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谨慎的说:“妈,我没想强——”
“闭嘴!”沈父厉喝,“你妈说话的时候你老实听着就行!”
沈时看他一眼,不说话了。
沈父震住他,静默片刻,也去看薄怒未消的沈母:“若烟,这小子确实一身反骨,但应该不至于强抢……”民男吧。
听的他都有点牙酸。
沈母陡然拍向桌子,“砰”的一声,她怒气冲冲地调转火力直冲沈父:“我还没说你呢,你天天的就知道忙你的工作,我让你给小时开个家长会,你不是这有事就是那有事!”
“我可都查过了,孩子喜欢同性,那都是缺少父爱、或者生活在不健全的家庭关系里!我想来想去,咱们家唯一不健全的,不就是你嘛!”
沈时:“……”
沈父:“……”
两个人眼里都掠过一丝窒息,沈时更是跪不住了,眼皮跳着,竭力想拐回沈母的认知:“妈,真不是这个原因——”
沈母:“闭嘴!我现在可算认清楚你们父子两个人了,都不是省油的灯!一个天天工作来工作去,把教育孩子的事全推给我,现在好了,好好的孩子满脑子都是犯法的事,都学会资/本/主/义那套了!这以后你真犯事进局子了,说不定你爸转头就开始怪我,说是我没教好你!”
即将进局子·满身资本主义作风·沈时:“……”
不关心孩子·一身铜臭味惹人厌烦·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