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农贸市场人不多。
叶然和老李两人穿的都很普通,同样的棉袄长裤,市场内各种味道交杂,有卖小鸡仔的,还有卖肥料的,老李在这种地方如鱼得水,没一会儿就带叶然走到买种子的农户身边,挑起种子。
叶然也蹲下身,不动声色地观察周围。
他不确定沈时有没有派保镖看着他,但如果真的有保镖看着他,也不会让他前两次甚至跑到了火车上,尤其近半个月来他表现得心如死灰、彻底没了反抗的意思,说不定沈时就放松了警惕。
跟老李溜溜达达的在农贸市场里转了两圈,叶然不间断的观察着身边的人,确定没有熟悉的面孔后,他稍稍松了口气,手掌抓着口袋里的身份证件,再次接了个电话。
周围人声嘈杂。
菜贩们声音很大,夹杂着些许乡音,老李依稀只听见叶然语气急促,似乎是出了什么事,他回过头,叶然也在这时挂了电话。
“李叔,我得出去一趟了。”叶然道:“就是我刚才和你说的画展的事,我以前的老师让我回学校一趟,了解详情。”
“好,我这就去开车送你。”老李转身就要走。
叶然连忙叫住他,“不用了李叔,开这辆车太高调了,我只是去和老师说两句话,你买你的。”
“正好我刚才在门口看见有直达京大的公交,不说了,我走了啊李叔。”叶然回头摆摆手,戴好口罩和棒球帽,身形一转,便遁入了人群中。
李叔“欸”了声,急得就要追,直到看见那些隐藏在人群中的保镖迅速跟上,这才松口气。
……
叶然自然不知道李叔在想什么。
关于这次出逃,他做了详细的计划,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他将坐巴士直达城南机场,先飞海城,再转飞新西兰。
这一个月来他越来越熟悉沈时的体温、亲吻,甚至偶尔被沈时亲完,趴在他怀里被他轻轻拍抚着后背时,还会产生类似于温柔的错觉,这种错觉犹如一道敲响在耳边的警钟,让他如雷贯耳。
和沈时相比,他阅历浅、心性脆弱、交际圈子狭窄,甚至就连家世,也差了一大截,他不明白沈时对他抱有的到底是什么情感,好玩、有趣,亦或者是别的,属于食草动物的第六感让他感到惶惶不安,那是他从沈时身上感受到的,某种滚烫炽热,令他不敢直视的情感。
他和沈时同样是男人,父母还是多年好友,现实里处处是阻碍,一步走错,便会伤害到许多人,叶然不明白沈时的心思,但他已经决定快刀斩乱麻,彻底斩断这份不该出现的关系。
满脑子胡思乱想,等巴士停下,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
下车前,叶然心跳到了极限,生怕再如以往那般,一下车便是满目的黑衣保镖,以及站在保镖前列,长身玉立,含笑望着他的沈时。
天清气朗,日头高悬。
下了车,一切风平浪静,叶然没看见任何不该出现的人。
他紧绷的心情丝毫没有舒缓,城南机场没有首都机场繁华,看起来简单许多,门口来来往往的都是行人,偌大的广场上还有卖物品的小贩,热情又周到。
身边有几个阿姨经过,手里拎着麻袋,里面应该是给亲人们带来的食物、用品,他们用浓重的乡音说着话,笑容满面,眼神中充满对首都的向往。
远处有一家三口朝她们招手,家人们终于团圆,兴奋的抱在一起。
叶然越发想念远在新西兰的叶父。
这一个月沈母经常会将叶父的消息告诉他,但都是视频和文字,他更想真切地看见叶父本人。
这趟去新西兰,他一定要陪在叶父身边,叶父什么时候醒来,他再什么时候考虑回来的事。
他到机场的时间不早不晚,一进机场,叶然便不动声色地提起心,戴好口罩,谨慎的观察周围,被沈时在机场逮到两次,他快对这个地方产生ptsd了。
人潮拥挤,几个航班延时到站,乌泱泱涌出来一堆人,四周的声音顿时嘈杂起来,黑影绰绰,什么也看不太清。
各种声音一股脑地涌入耳朵,叶然紧张的连连后退,一直退到角落,才放松呼吸,抓着刚办理好的登机牌,观察周围。
候机时间短暂又漫长。
随着即将登机,叶然的心跳越来越急促,手机铃声响起的刹那,他脑袋“嗡”的一声,空白的环顾周围,生怕看见那张熟悉的脸。
陌生来电被他接通,那头静了几秒,在叶然愈发不安的情绪中,柔和的女声响起:“您好,请问是尾号2345的机主吗?公司回馈老用户,每月只要399即可享用九十分钟通话时间……”
叶然:“……”
心脏重重落下,叶然唇瓣抿的深红,鬓角的汗水粘着乌黑的发丝,像躲过一劫,又像劫后余生,他睫毛颤了颤,嗓音轻哑的回:“谢谢,我不需要。”
他打着电话,心不在焉的,听见了机场播放的登机提示。
等了快一个半小时的航班,终于按时到了。
叶然紧紧捏着手中的身份证,随着长长的排队人群,一步一步踩着台阶,吹着下午凉爽的风,走进机舱。
再从空白的思绪中回过神,飞机早已起飞。
窗外的白云飘飘,蓝天清透。
宏伟高大的建筑如渺小的蝼蚁般,点缀在苍茫大地之上。
直到此刻,叶然浮出汗水的后背才放松下来。
他无力的靠着椅背,眼神恍惚,明明飞在天空之上,心中却有一块大石终于落地。
……逃掉了。
脚踝上温热的银链缓慢交缠,像蜿蜒缠绕的藤蔓,缀在细腻雪白的皮肉上,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沈时的存在。
……他在沈时眼皮子底下逃掉了。
这惊心动魄的一天,终于在晚上十点,叶然登上飞往新西兰的国际航班后结束。
关闭手机的前一秒,叶然给老李发去消息。
——李叔,画展举办的地方在新西兰,我和老师一块坐飞机去了,不用担心我。
——再见。
……
此时此刻。
沈氏。
没有开灯的董事长办公室内。
许文安静的站在角落,安娜、陈天明两名被外派出去的特助也在同一时刻出现,三人垂首而立,目光隐晦的瞥过坐在老板椅上的男人。
夜晚的京城繁华热闹,灯红酒绿,
霓虹灯轻飘飘晃过落地大窗,与清透的月光一起,洒在窗边的男人身上。
沈时半倚着桌子,目光低垂,周身的气势一如既往的冷淡、从容,他拿着手机,幽幽的荧光勾勒出他的脸庞,他眸色黑沉,高大挺拔的身躯微弓,似一头蛰伏在黑暗中的凶兽,等待一击毙命的最好时机。
终于,手机那头发来一切顺利的消息。
伴随而来的,还有一张叶然在飞机上入睡的照片。
照片里的叶然困顿的披着毛毯,头倚着椅背,眉心微蹙,睡得不太安稳,唇瓣也抿着,又乖又恹,好像下一秒就会睁开眼,用那双茫然洇水的眼睛盯着他,再慢吞吞的收回。
表演一个眼不见心不烦。
沈时面色不变,指腹却轻柔的抚过屏幕,在许文几人屏息以待的沉默中,开口道:“程嘉铭在哪。”
“还在叶家周围徘徊。”许文答。
沈时嗯了声,不咸不淡的:“抓起来,后天程家开庭审理,把他带过去。”
“是,”许文道:“那叶先生那边……?”
沈时唇边露出些细微的笑意,想到叶然这一个月来和自己的斗智斗勇,语气也温和了几分:“不用让他知道。”
“我不希望这些事传到他的耳朵里。”
这些被联姻表面包裹的肮脏与污秽。
不应该由叶然承担。
至于程嘉铭……
沈时淡淡的垂下眼皮,想到今天保镖们从程嘉铭身上搜出的东西,眸色越发幽冷。
在京城的水被彻底搅浑之前,让叶然远离这里,是最好的办法。
那两个月里叶然吃的苦、受的委屈。
他会一点点,亲自替他讨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开始收尾了ovo
知道了知道了,竹马竹马是吧,我想想咋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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