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马爱情(一)
清晨,薄雾冥冥。
陈婉出了门,叶家的小花园里生机勃勃,各色花朵开得娇艳,叶片缀着摇摇欲坠的露珠,绿色的爬山虎爬满墙壁,让整座小院充满生活气息。
这也让她再次肯定自己买下这栋房子的决定。
他们一家人千里迢迢从京城前往海城,上个月才办好落户海城的手续。
好事成双,她的丈夫叶怀山,也因为出色的个人能力,被海城一所公立中学应聘为数学老师。
从今往后,挥别京城那些人和事,他们的新生活将在海城展开。
陈婉今天起得早,准备趁菜市场人不多,去买新鲜的蔬菜。
刚离开家,合上铁栅栏门,一转身,她便惊讶地发现自家门口的小石墩子上坐了个人。
准确来说,是坐了个‘小’人。
小男孩穿着连体背带裤,背着奥特曼书包,带着的小帽子也印有奥特曼的标志,此时两只手捧着小水杯,正气喘吁吁的一口一口喝着奶。
他只比石墩子高那么一点,坐在平面上两条短短的小腿都够不着地,陈婉看的好笑,别墅区安保很好,这孩子只能是别墅区其他住户的孩子,不可能是从外面溜进来的。
“小朋友,你怎么一个人在外面?你的家长呢?”许是因为自家也有一个和小男孩一样大的儿子,所以陈婉不自觉地放柔了声音,蹲下身问他。
小男孩闻声抬起头,稚嫩的小脸上有两道灰印子。
他的长相很是让陈婉惊叹,小小年纪就能看出眼睛是凤眼,单眼皮薄薄的,睫毛浓密,他没有再喝奶,而是警惕的合上杯盖,整理了下自己乱糟糟的小背带裤,看模样要从石墩子上跳下来,继续走。
……哦豁,还是个小酷娃。
陈婉已经察觉到了什么,笑眯眯的俯着身,拎着菜篮子,跟在他身后。
沈小时今天心情本来就不好,现在还遇到个自说自话的怪阿姨,他蹬着小短腿,憋着股气,突然就开始往前跑。
以前在家里只要他这么一跑,除了沈父没有人能追上他,如今跑了两步,他傲慢的回头一看,顿时震惊的发现怪阿姨居然追上来了!
——好可怕!
这一早上他一刻不停地往外逃,从太阳公公才露头一直逃到现在,已经精疲力尽了。
路上他也想找个地方休息一下,但小洁癖发作,他又硬撑着走了半天,才看到一个干干净净的石墩子。
早知道坐个石墩子会被这么可怕的人盯上,他就不坐了。
沈时年仅三岁的人生里,头一次尝到了懊悔地滋味。
陈婉自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她举着手机,拍着沈时的背影,顺便录了个短视频,直接发给物业。
确定那头接收到消息,她才合上手机,慢悠悠走到气喘吁吁的小孩身边。
“小朋友,不跑了吗?”
沈时绷着小脸,焦虑之下,有点想喝奶,但离家出走前他只泡了一杯奶,这是他一天的饭量,现在喝了晚上就没得喝了。
他舔舔干涩的唇瓣,打定主意不搭理这个怪阿姨。
有奥特曼保护他,他才不怕坏人。
陈婉没和这样的小孩接触过,她的儿子乖巧可爱,懂事的像个小天使,以前邻居家的孩子也闹腾的闹腾、调皮的调皮,像沈时这样,小小年纪又有警惕心、又好坏都不买账的小孩,还是她头一次遇见。
绞尽脑汁地想了想,她没再逗沈时,而是蹲下身,温声道:“小朋友,阿姨就住在前面那栋房子,你要不要来阿姨家里玩?”
沈时瞥她一眼,狭长的小凤眼乌溜溜的,充满不屑,这么一会儿他已经恢复了力气,背好小书包,继续朝别墅区外走。
陈婉感到头大,她盯着沈时书包上的奥特曼,“真的不去阿姨家里玩吗?阿姨家里可是有很多奥特曼的。”
这一刻,那坚定不移得小背影颤了颤。
“还有奥特曼全集的碟片,奥特曼手办哦。”
“对了,还有奥特曼的小卡片,我儿子最喜欢迪迦奥特曼了,听说迪迦奥特曼可帅了。”陈婉再接再厉。
终于,那正接受内心天人交战的背影扭过头,露出沈时又酷又紧绷的小脸,沈时也对陈婉说了认识以来的第一句话。
“不!”小男孩字正腔圆,口齿清晰,握紧了拳头,发出振聋发聩的呐喊:“……塞罗最帅!”
陈婉:“……”
陈婉:“……噗。”
还没到开学的日子。
叶怀山赋闲在家,正在做早饭,听见开门声后,他走出厨房,目光落到陈婉身上,随后,又落到她身后的孩子身上。
小男孩只有陈婉大腿那么高,看的出来家教很好,没有东张西望,不知是不是错觉,叶怀山好像从他那张严肃的小脸上看出几分狐疑。
“这是……?”他端着马克杯,低声去问乐的眼睛弯弯的陈婉。
陈婉脱掉外套,清晨天气还是有些凉,这会儿温度上来了,她热的脸颊微红:“路上捡的小孩。”
这话她说的很小声,没让沈时听见:“应该是走丢了。我给物业发过消息了,他们正在查,先让这孩子在咱家待着。”
“行,我去做早饭。这小孩叫什么名字?”
“不知道,我问他也没告诉我。”
沈时还站在玄关,事到临头,他心里又警惕起来,眼角余光瞥见那两个大人鬼鬼祟祟的说着话,他握紧拳头,小心脏扑通扑通,打了退堂鼓。
身后的小书包此刻如有千斤重,他的教养让他不想在这种时候打扰别人,但他到底年纪小,心里有了不安,面上也难以掩藏。
“阿姨,我还是——”
……
“妈妈。”
同一时刻,楼梯上传来一个软乎乎的、好像还没睡醒的声音。
沈时眨眨眼睛,抬头看过去。
陈婉也惊呼出声,连忙走上前:“然然?你怎么醒了?”
小叶然穿着宽松的长睡衣,抱着小毯子,赤着小脚踩在地毯上。
藕节似的胳膊乖乖的缠上陈婉的脖颈,他刚睡醒,头发乱翘,眼睛湿漉漉的,一身奶味,额头上还贴着退烧贴,恹恹的趴在陈婉肩头,问她:“妈妈,你去哪里了?”
“妈妈去买菜了,”陈婉拍拍他的后背,“还给你带了个哥哥回来。”
小叶然一愣,茫然地低下头,他眼睛被水汽濡湿,乌蒙蒙的,雪白的腮边还有睡醒后没有看见妈妈的泪痕,隔着一段不长的距离,看见了同样正仰头盯着他的陌生男孩。
小沈时:“……”
小沈时与他对视几秒,忽然吸了口气,移开视线,红着小耳朵说:“阿姨,以后我就麻烦你们了。”
陈婉:“?”
叶怀山:“?”
没太听懂这孩子的童言童语,陈婉也没放在心上,见叶然已经不再伤心,她温柔的放下叶然,牵着叶然的小手,介绍着两个孩子。
“这是我的儿子,叶然,小名叫然然。”
小叶然很乖的依偎在她怀里,因为发烧而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内敛的红,声音软软的,小声说:“……哥哥好,我是然然。”
陈婉笑眯眯的去看沈时,小沈时小脸依旧紧绷,模样酷酷的,抓着书包背带的手心却出了汗,他一脸正经的在衣服上擦点手心的汗,学着沈父的模样,朝叶然伸出手——
“我叫沈时,”他绷着小脸,声音却还带着奶气:“家住凤凰街道紫藤别墅区355号,我爸爸叫沈寒清,妈妈叫姜若烟,我爸爸的电话号码是135,我妈妈的电话号码是157。”
陈婉笑容缓缓僵硬:“……?”
小叶然也懵了懵,下意识伸出手,和沈时握住,他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不自觉地回头看了眼妈妈,陈婉心里的惊涛骇浪顿时被这一眼压下。
叶然是早产儿,打小身体就不好,为了他的身体着想,陈婉很少放他出去玩,养的很精细,也是因此,以前在京城时叶然没几个玩伴。
小小的叶然也很懂事,从来没有提过出去玩的要求,只是有一次提前下班回家,陈婉看见了趴在窗口,羡慕的看着几个正在踢球的孩子的叶然,对于一个母亲而言,没有什么比这一幕更让她心痛。
“沈寒清?”一旁的叶父忽然出声。
和陈婉对视一眼,他没有多说,而是看着陈婉将小沈时和小叶然安置在客厅,让他们一起玩。
大人的事情与小孩无关。
沈时换上了陈婉给他找的小拖鞋,又去卫生间洗漱了一番。
他背着书包,牵着叶然的小手,坐到客厅的儿童围栏里,儿童围栏里有许多玩具,积木、乐高、九连环、童话书。
还有一些整整齐齐摆放着的小卡片。
小沈时打眼一扫,就知道卡片上印着的是迪迦奥特曼。
叶然虽然被他牵着手,但一步三回头,他水润的眼里有些不安,忍不住想让妈妈过来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