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阁楼里, 淡淡的草木香和手边热茶的浓醇交织融合,令人身心舒畅,疲惫之感顿消。
死一样的沉默无声漫开, 半晌,南允伸手,抬起南柚的手掌,将那两个字盖住,又慢慢地再挪开,有些不自然地笑:“我应该是翻了太久的图, 有些眼花了。”
等南柚的手掌挪开,那两个清晰得像是新描上去的字眼便再一次在众人眼前显露。
流芫突然喃喃地道:“若是这样的话, 那日殿内, 神主被清漾污蔑, 为何不当众表露身份?”
“而且神主为何,会在右右身边当从侍。”
从来没人敢将神主与从侍这样的字眼联系起来,光是想想,都觉得是一种亵渎。
流钰抚着额, 定了半晌, 突然道:“当日在神山, 右右没入考核,没破阵法,神主却下令,让右右拜入尘书主峰之下。”
“还有前几日, 处置清漾这样的小事, 原本该是神山其他大人来处理,清漾固然有错,但右右在外敌入侵的时候发战令, 我原本算着,该是花界和星界,各打一板。”
“我当时也是这么想的。”流芫接道:“可这件事,居然直接由神主插手了。”
“我看过古籍,也听祖父说过,神主他……他老人家多少万年没管过六界事了,六界的事,不论大小,在他眼里,都只是小打小闹。”
流钰望着南柚的眼,突然道:“右右,千年的时间,神主为你下了两道诏令。”
这句话,直接勾起了南柚的回忆。
她想起来,南梦来看她的那夜,也意味深长地说了这么一句话。
“——这是神主为你下的第二道诏令了吧。”
如今,这两句话重合在一起,在她脑子里不停地转,她渐渐的生出一种不真实的眩晕之感。
怎么会呢。
孚祗被她捡回来的时候,为数不多的叶片都泛了黄,是个奄奄一息的小可怜,她伸手去碰它的枝叶,它还会用细细长长的叶片裹住她的小指,小心翼翼的,温柔得不得了,让她一下就动了恻隐之心。
等他慢慢的恢复,现出少年的面貌,南柚还被星主和龙主夸过眼光好,说他这是用大神通,再活出了一世。
她有预想到他有第二种身份,但没想到,这个身份会是她根本触不到的层次。
来之前,谁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一幕,因而,此时气氛有些凝重。
“孚祗是神主的次身,次身早晚是要回归主身的,所以孚祗的夭亡,是无法避免的一件事。”南允拍了拍南柚的肩头,问:“现在怎么办?”
南柚脑子里乱哄哄的,她抚了抚手腕上的那个银镯,手指转动着腰上系着的那颗留音珠,灵光微闪。
半晌之后,留音珠的另一边,传来一道清冷的女声。
“右右?”南梦在听到南柚嗯的一声回答之后,直接问:“发生什么事了?”
“梦梦,孚祗是不是神主的次身?”南柚问完,下意识屏住了呼吸,捏着留影珠的手指有些发白,是难得的紧张忐忑模样。
南梦沉默了好半晌。
“我不能说。”寂静过后,她一字一句,落入南柚的耳中。
不是直截了当的否认,不是听到她将身份相差巨大的两者联系起来的疑问,甚至不是一句“我不知道”。
这句“我不能说”在南柚眼中,跟“孚祗就是神主”没有差别。
她闭了下眼睛,指尖摁着胀痛的太阳穴,听着那边切断了联系,好一会都没有再出声。
南梦一向神出鬼没,跟流芫等人面都没见过几次,但南允知道她是个什么性子,当即就嘶的一声,抽了口凉气,道:“还真是啊。”
“那这,现在怎么办?”荼鼠看了看南允,再看看南柚,问。
“我想去神山看看。”南柚道。
“可右右,到了神山几位大人那样的层次,他们分离次身,就跟仙界之人下凡渡劫似的,归来后,主身说不定早就将次身的记忆抹除了,便是没抹除,也有可能不会认了。”南允难得正经,道。
南柚点头,道:“我都知道。”
但是她想,融合也好,被抹去记忆也好,只要知道是他,他还活着,就行。
一行人离开树族,又马不停蹄赶往神山。
三日后,神山的轮廓浮现在眼前,南柚等人踏出一步,无形的涟漪结界像是水一样倾泻,形成阻力,闪烁着灵光,似警告,又似劝阻。
南柚取出尘书给的令牌,将它摁在结界上,很快,那堵横在空气中的水墙便分出了一条通天的小道,一路往上,直达山巅。
南允一到这个地方,就浑身不自在,曾经精神上的折磨和身体上的疼痛后劲绵长,深深刻在了骨子里。
南柚去的是尘书主峰,神主喜静,住在传说中的神宫之中,若是贸然找寻,肯定不行。
她曾听尘书说起过,这神山的一草一木一清泉,都是神主的眼睛,在神山之中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事,没有一桩可以逃过他的感知。
踩过九百九十九层阶梯,一道飞瀑从万丈巨仞中腾空而下,尘书主峰就在瀑布之后。
神山平素少有人进出,因此山门大开着,也并没有看门的守卫,一直到尘书居住的山脚院子口,他们才看到了两个煮茶侍奉的侍从。
其中一个看到南柚,有些惊喜地迎上来,笑道:“右右姑娘今日怎么来了,是来看尘书大人的吗?”
南柚颔首,清声道:“修炼上有不懂的地方,来找师尊解惑。”
另一个将烧开的灵茶渡好,走过来,朝他们施了一礼,道:“姑娘来得不巧,大人半个时辰前才出去。”他见荼鼠和狻猊露出显而易见的失望神情,笑了一下,又道:“大人出门前,曾让我们炒些小菜,开一壶藏在地下的酒,应当会在天黑之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