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深深地看了她一阵,而后侧首,吐出一口气,对身边的女使道:“吩咐下去,开始戒严,警惕四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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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石城,邪族攻打六界一个最具地势优势的据点,没有高大的城墙,没有歇息的酒楼,除了邪魔,城中就只有一座座巨大的鼓包,从天穹上俯视,像是一片沉寂了许多年的古墓地,死气沉沉。
阴云遮蔽,狂风大作,雨水倒灌,雷电撕扯着在天幕炸开,像是盛放的烟火,密密麻麻占据了大半片天。
苍蓝手背上青筋暴起,长戟挥动,身边前赴后继如潮水般涌过来的邪族被拦腰斩断,浓稠的黑色血水从他们腰腹处喷溅出来,又被暴雨冲刷掉。而很快,那些丧失了理智的邪族踩着同类还未彻底凉下去的尸体上来,抬眼望过去,闹蝗灾似的,看得人头皮发麻。
苍蓝又是一戟横着扫下去,借着余光,他匆匆看了眼身后,情况都不太好。
每个人的身上都几乎带了伤,而淌出来的鲜血,对邪族而言,又有着几乎致命般的吸引力。
他咬了咬牙,转向另一侧。
雨幕中,男子长身玉立,保持着食指点出的姿势,像是要落下最后一课棋子,但在此过程中,受到了阻碍。
庞大的阵法,由他脚下延伸,扩大,凝聚。
而黑暗最深处,有巨物盘踞,风起时,便是簌簌的响动,流露出的气息令人胆战心惊。
神主脚下那座阵法上的光芒,一点一点,宛若烈焰下焚出来的岩浆,分毫不剩地灌进了其中最大一座倒扣形的鼓包中,弥天的浓黑被死死地压在那一小片区域。
整座黑石城,陷入混乱无休的博弈中,更像一副动静参半的画。
“星沉,你快点!”苍蓝发现扑上来的邪族越来越多,还越来越疯,伸手往脸上一抹,发现全是血,才后知后觉的察觉到额角的痛意,他一边摁着伤处,一边朝后低吼:“人太多了,快撑不住了。”
“再撑一刻钟。”
话毕,神主一步踏出,他携带着脚下的巨阵,入了铺陈在虚空中的纯黑领域。
黑暗中盘踞着一棵树,一棵通体墨黑,就连枝叶都遍布黑色纹理,庞大得几乎能撑起天穹的树。
六根如真龙般粗壮的铁链嵌入树身中,将巨树的外皮勒出一道道极深的印子,纵横交错,像是干涸的河床,而更令它受缚、半步也离不开自身领域的,则是一段段缠在朝天的树枝上,颜色鲜艳的红绸。
“你我年少便旗鼓相当,无数年过去,也只是旗鼓相当。”黑暗中,渐渐想起男子嘶哑的嗓音,阴恻恻的,听着像是沙砾摩擦的一样,“便是我如今被封,你也不该如此小看我。”
“想彻底封印我?”树叶摩挲着簌簌响动,那是一种难以形容的金属碰撞声,男人冷漠的声音里甚至还有些遗憾,“本来当年月落能做到的,可你强行插手,将她本体留下一半,不然,这么多个孤寂的日日夜夜,我还能与她说会话。”
“摩逻。”哪怕是这个时候,神主的声音都不见动怒:“你叛逃六界,献祭自身,与邪种融合,落得今日下场,不过罪有应得。”
“一堆虚话。”
“不过,你倒是有让所有人都喜欢的本事。”男人冷森森笑了一下,本体的枝干迎风暴涨,而此刻,那些原本缠在主躯干上的红绸,像水流一样逆流而上,那些才露头的枝干,不到片刻的功夫,又被狠狠压了回去。
“我与月落素来井水不犯河水,我做我的皇,她当她的圣女,如此过上万载相安无事,怎么她不过去神山小住一段日子,就完全变了个样子。”
“这个问题困扰了我许久,直到现在也未能参透。”邪祖的视线在一身风月的男人身上略过,“不知少君。”他顿了一下,恍然大悟一般:“不,现在应该叫神主大人,能否为我解惑。”
神主脚下的大阵成为了整个结界中唯一的亮光。
神主并没有回答邪祖的话,而是抬眸,朝着巨树主干伸出了手掌。
他的手掌很干净,上面没有茧子,指骨均匀修长,玉石一样的润泽。
他握拳置于唇边,咳了一声,声音里蕴着些许几乎遮挡不住的情绪:“可以回来了。”
良久。
一段小小的绸缎滑到他掌心中,冰凉的丝滑触感,带着点试探的意味,反复确认是记忆中某种熟悉的气息后,它嗖的一下,钻进了他宽大的衣袖里,在他手腕处探头探脑。
“你来放我走的?!”男人察觉到本体上束缚一扫而空,声音里几乎带上了不可思议的震惊意味。
黑暗中的巨树在顷刻间生长,不断抽枝,焕发嫩芽,神主手腕上的红绸朝外滑动,想要将它重新镇压,神主轻轻摁住了它。
“我来。”
他脚下的大阵在这个时候,光芒达到了最盛,无数条血线如剑锋,如水流,如绸带,带着莫测的未能,狠狠嵌进这片大地,融入巨树错杂的根系。
“哈哈哈,一个破阵而已,给我碎!”男人笑声中近乎带上了癫狂的意味,一个巨大的拳印带着灭世的威能,重重砸在阵法上,顿时土屑飞溅,地动山摇。
神主对此熟视无睹,恍若未闻。
他垂眸,轻轻拍了下手腕上冰凉凉的半截绸带,漫天的灵光随后炸开,像是下了一场霏霏银光雨,他的声音宛若琵琶曲临近尾声温柔的一调:“回去吧,她等你很久了。”
灵光彻底消散的那一瞬,大阵上交缠妖异的血线齐齐亮了起来,与此同时,邪祖脱困得意的笑声戛然而止。
“这阵!”邪祖惊怒。
神主平静地替他将话补齐了:“这阵,以我为阵眼。”
他从未小瞧过邪祖,那是他一生宿敌。
不如此,不足以彻底镇压他。